把您給吹來啦!讓我象熊一樣狠狠地擁抱您。六年沒看見您這位學者的大鬍子啦!”
於是,這位原始森林的居民笨拙地擁抱了來客。
“米哈伊爾·伊凡諾維奇!教授!親愛的!請原諒我打擾您……但我得馬上談正經事兒……我冒昧地說,時不可失。”
“在我們原始森林裡,時間是不值錢的。請進,親愛的。和您一起來的是誰啊?嚮導嗎?”
克列諾夫點點頭,若有所思地摸起大鬍子來。他還完全是個年輕小夥子,昨天的大學生,看來還是不久前剛畢業的呢。
“這位是朝鮮人金日星。我用英文叫他凱德。”
“為什麼用英文名字?”巴科夫輕輕地推了一下走在自己前面朗克列諾夫,用那鏗鏘動聽的低音愉快地說,“你真是一個改不了的英國狂。”
“您要明白,教授……他們是把他作為一個可信賴的人推薦給我的……而且他還要和我們一起去美國。”
“到哪兒,到哪兒?”巴科夫反覆問了好幾遍,哈哈大笑起來。
靦腆的克列諾夫此刻站在穿堂裡,有點張惶不知所措地說:“您要明白,親愛的米哈伊爾·伊凡諾維奇,我給您帶來了霍爾姆斯捷德教授的聘請書,他聘請您到阿拉巴契亞山裡去,那兒有他的一個實驗室,準備歸您使用。”
“您,最親愛的伊凡·阿列克謝耶維奇,真會開玩笑。顯然,霍爾姆斯捷德教授絕不會料到巴科夫目前已經不是彼得堡的教授,而是一個原始森林的流放犯,得每星期向警察報到一次。”
“恰恰相反,米哈伊爾·伊凡諾維奇,霍爾姆斯捷德對一切情況都非常瞭解。他給您寫了信,說他尊重別人的政治觀點,並且以能夠為那些能給科學做出貢獻的政治僑民提供避難所為榮。”
“別忙,別忙!我還不是僑民。”
他們三人邊談邊走,進了小木房。房子裡住的雖然都是些男人,地板卻掃得乾乾淨淨,長凳和非常牢固的桌子是不久前有人用新刨平的落葉松木樹製作的。不知是從這落葉松木,還是從四壁的圓木上,散發出一股樹脂的清香。大概因時間尚未久遠,牆壁尚未變黑。不隨俗套的是星角里沒有聖像。
巴科夫又一次擁抱了自己的客人,友好而溫存地拍拍嚮導的肩膀。嚮導因此而露出他那稀疏的牙齒,微笑起來。
“凱德將幫助您逃跑。人們發現您不在而去尋找時,至少得一個星期以後。我敢擔保,那時您已經跑得很遠了……然後,還是這個凱德,帶您穿越中國國境。我們將在中國的一個港口搭上輪船。我懇求您,米哈伊爾·伊凡諾維奇,您同意吧。要知道在這兒,在原始森林裡,俄羅斯的科學巨匠正在被毀滅啊!”
巴科夫冷笑了一下。
“是啊……巨匠……”他捶自己的胸口。“確實如此,正在毀滅……心絞痛——那些治療心絞痛的時髦醫生,沒有一個能很有成效地醫好這種病。”
“這就是霍爾姆斯捷德先生的信。費心請您別拒絕看一遍。我冒昧地用您的名義和他通了信。”
巴科夫搖了搖頭,接過信,很快地瀏覽了一遍。
“好吧,是這麼回事,尊敬的先生們。現在我要款待你們一頓。在原始森林裡拒絕喝酒是不行的。而您,我親愛的伊凡·阿列克謝耶維奇,請您談談……什麼都談,首先談談我們物理學的情況。那兒有什麼新發現?有沒有什麼人支援我的關於存在的鈾後元素的假說?”
“嗯,是的……”克列諾夫就這樣連大衣都未脫,坐在長凳上,把帽子放在旁邊。“您那關於鈾後放射性元素的假說,引起了廣泛的興趣。您的追隨者為數不少,其中有些人,我敢說會使您傷心的。他們企圖爭奪您的發現優先權……”
“見鬼,管它什麼優先權!只要對發展科學有益就行。”
“說實話,米哈伊爾·伊凡諾維奇,您是多好的一位俄羅斯人啊!”克列諾夫微笑著說。
巴科夫冷冷一笑,把酒瓶、麵包、還有其他一些吃的東西放到桌上。
“一九一三年最最轟動一時的事件,要數荷蘭物理學家卡曼林·昂尼斯發現超導現象……”
“怎麼,怎麼?”巴科夫手中拿著拔出塞子的瓶子,停下來問道。
“如果導體,譬如說鉛,在液態氦中將溫度降至接近於絕對零度①,那麼全部電阻立即消失。”
【① 即攝氏零下273°。——譯者】
巴科夫沉重地坐到板凳上,用顫抖的手斟滿了一杯酒,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