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三,你們是從同一個地方來的,你們兩個——”
“北歐諸神。我們兩個都是北歐諸神中的神祗。你想說的是這個嗎?”
“是的。”
“那又怎麼樣?”
影子猶豫一下,然後才說:“你們過去一定是朋友,曾經是。”
“不,我們從來不是朋友。他死了,我一點也不難過。他只是想把我們殘餘的人拖住不放,不讓我們前進。現在他死了,剩下的人該開始面對現實了:改變,或者死亡;進化,或者毀滅。他死了,戰爭結束了。”
影子迷惑不解地望著他。“你不可能愚蠢到這種程度。”他說,“你一向都很聰明狡滑。星期三的死不會結束什麼,只會讓至今騎牆、搖擺不定的人下定決心,跨下牆頭。”
“混亂的隱喻,影子,這可是個壞習慣。”
“不管怎麼說,”影子說,“這是事實。天呀,他一死,他過去幾個月來一直努力的事立即辦成了。他的死讓他們團結起來了。他的死讓他們開始相信某些東西。”
“也許吧。”洛奇無所謂地聳聳肩膀,“據我所知,敵對這邊的人認為,既然招惹麻煩的人完蛋了,麻煩很快就會隨之消失。當然了,這個並不關我的事,我只管開車。”
“告訴我,”影子問,“為什麼每個人都很在意我?好像我是個什麼重要人物似的。我怎麼做,對他們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見鬼,我怎麼知道。你對我們來說很重要,是因為你對星期三來說很重要。至於說到為什麼……我猜,那可能就是生命中的又一個小秘密了。”
“我已經厭倦了什麼神秘啊、秘密啊。”
“是嗎?我卻覺得秘密可以給這個世界增加更多樂趣,就像加在燉肉裡的鹽。”
“這麼說,你是他們的司機,為他們所有人開車?”
“誰需要我就替誰開。” 洛奇說,“謀生嘛。”
他抬起手錶湊到臉前,按下一個鍵。錶針閃爍出柔和的綠色熒光,照亮了他的臉,顯得有點鬼氣森森的。“差5分鐘到午夜12點,時候到了。” 洛奇說,“你來嗎?”
影子深吸一口氣。“我會來的。”他說。
他們穿過黑黢黢的旅館走廊,來到5號房間。
洛奇從口袋裡掏出一盒火柴,點燃一根。瞬間出現的光亮刺痛了影子的眼睛。一隻蠟燭的燈芯閃了一下,點亮了,然後是另外一根蠟燭。洛奇又划著一根新火柴,繼續點燃剩下的蠟燭頭。蠟燭放在窗臺上和床頭板上,還有房間角落裡的洗手池上。
有人把床從原先靠在牆邊的位置拉到房間中央,距離周圍四面牆都有幾英尺的空隙。床上鋪著床單,陳舊的旅館床單上滿是蛀蟲洞和沾染的汙漬。星期三一動不動,安靜躺在床單上面。
他仍舊穿著被射殺那天穿的灰白色西裝。他的右半邊臉沒受傷,完好無損,也沒有沾上血跡。但他的左半邊臉完全毀了,左肩和西裝胸前濺滿暗色的血汙。他的雙手放在身體兩側,被毀容的臉上沒有半點安寧平和,只有深受創傷的神情——最深重、深入心靈的創傷。除此之外,星期三臉上還充滿了仇恨、憤怒和徹頭徹尾的瘋狂。但是,從某種程度上說,這張臉上似乎還帶著一絲心滿意足的表情。
影子想象著傑奎爾先生那雙富有經驗的手輕輕撫平這張臉上的仇恨與痛苦,用殯儀館裡的蠟和化妝品為星期三重新塑造一張臉,賦予他死亡沒有給予他的最後的安詳和尊嚴。
雖說死了,但星期三的身體並沒有縮小,仍舊那麼魁梧,而且仍舊聞得到淡淡的傑克?丹尼威士忌的酒味。
外面平原上的風變大了,風聲呼嘯著,刮過這個虛構出來的美國中心點上的旅館。窗臺上的蠟燭淌下蠟淚,燭光搖曳。
外面走廊裡傳來腳步聲。有人在到處敲門,叫著:“請快一些,到時間了。”他們開始慢吞吞地低著頭走進來。
城是第一個進來的,後面跟著媒體和南西先生、岑諾伯格,胖男孩最後才進來,臉上帶著新出現的紅色瘀傷,嘴巴不停蠕動著,好像正在默不作聲地背誦著什麼。影子發現自己竟然有點替他難過。
沒有任何儀式,也沒有任何人講話,他們列隊排在屍體旁邊,彼此之間保持一臂遠的距離。屋裡的氛圍是虔誠的,非常虔誠,非常嚴肅。這是影子事先沒有想象到的。室內鴉雀無聲,只能聽到窗外呼嘯的風聲和蠟燭燃燒發出的劈啪聲。
“我們共同來到這裡,來到這個沒有神靈存在的地方。”洛奇開口說,“將此人的屍體轉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