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且在爵位上也不遜色於他,因而言語舉止早不似先前謙恭,聽聞此話,非但不去領情,反倒從鼻孔裡輕輕哼出一聲,陰陰笑道:“河西之戰當是敗在本將身上,如何能怪安國君?”
白虎卻未聽出話音,睜大眼睛盯著龐涓:“河西之戰與龐將軍並無瓜葛,龐將軍何有此說?”
“此事怎能與本將無關呢?”龐涓不無揶揄地說,“若是本將五年前就已擺出此盤,他公孫鞅如何能勝?”
公子卬面紅耳赤,一時窘在那裡。龐涓似也覺得過分了,神色斂起,一本正經地對白虎道:“司徒大人儘可放心,河西之仇一定能報!”轉向公子卬,“待本將征伐秦國,活擒嬴駟一事,就由安國君親為!父仇子還,老秦公雖說死了,只要擒住小秦公,安國君照樣解恨!”
公子卬借了臺階,勉強笑笑,小聲應道:“大將軍如果伐秦,魏卬願做先鋒!”
“不是如果,”龐涓臉色虎起,語氣斬釘截鐵,“在本將心中,伐秦只是遲早之事!”順手抄起放在沙盤上的教戰竹杖,指著沙盤,“諸位請看,從這裡到這裡,都是秦土。秦、魏本是天敵,這又多了河西之辱,這一戰非打不可!不過,秦已奪去河西,佔據函谷、陰晉,盡取要塞,伐秦當是苦戰!”眼睛望向孫臏,“為此,涓擬備戰三年,徵募大軍二十萬,決戰秦土。秦人之中,司馬錯雖然善戰,卻是匹夫之勇,唯公孫衍是個對手。有孫兄在此,你我聯手,想他公孫衍——”
龐涓頓住話頭,冷笑一聲,將杖頭指向河西:“我兵分兩路,一路收復這兒,擒住公孫衍,另一路直搗咸陽,使其首尾不能相顧。縛住嬴駟之後,我可將老秦人全部趕出關中,讓他們扶老攙少,到西方戎狄的大草原上替陛下牧羊去!”
龐涓一番話出口,諸人面面相覷,公子卬更是大張嘴巴,呆呆地盯住沙盤上的竹杖。
“破秦之後,”龐涓陡然將竹杖划向韓地,“大軍回師,順手取韓。韓侯是隻老狐狸,又有申不害在,實力不可小覷。此番四國謀魏,唯有韓人佯攻,可見其謀算之深。好在申不害已老,韓又無險可守,取韓當無大礙。”目光望向孫臏,“之於如何取韓,涓也想好了,首先卡斷武遂之道,就是這兒,使韓南北不能兩顧,分兵輕取上黨、宜陽,然後活擒韓侯於這兒,就是新鄭。只要此人早晚聽候陛下差遣,涓也不想過分為難他。”
“取韓之後,”龐涓再將竹杖移向邯鄲,“我可稍事休整,再取趙地。趙國權臣奉陽君有勇無謀,又大權獨攬,取趙當是舉手之勞。”竹杖移向臨淄,“齊公倘若仍無大才,依舊用那田忌,只怕此番他想做婦人,也沒那麼容易!”
說到此處,許是想起田忌著婦人之妝時的窘態,龐涓陡然爆出一聲長笑,笑畢,才又移動竹杖,朗聲說道:“涓之大敵是這兒,楚國!孫兄請看——”將木棒繞著沙盤上最大的一塊地盤畫了一圈,“從這兒到這兒,楚地如此遼闊,縱使我有三十萬大軍,也顯不足。然而,楚地雖闊,楚人卻是不濟,門閥林立,互相不合,正合我各個擊破。如果不出意外,我可於五年之內,將楚人趕過江水。江水以南,多山地丘陵,雖然不富,倒也不缺山珍奇玩,楚王若有誠意,涓可奏請陛下,許他在江南做個大王,讓他每年進貢,娛樂陛下。一旦大國懾服,燕、衛、宋及泗上諸國,皆會望風而降,毋須再動刀兵!”略頓一下,掃視眾人,躊躇滿志,“回想吳起之時,在魏大小七十六戰,無一敗績,拓地千里。涓雖不才,願為陛下拓地萬里,使列國諸侯魚貫而入大梁,北面而事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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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國策孫臏展才藝 抑魏勢陳軫出奇謀(11)
龐涓越講豪氣越壯,眾人目瞪口呆,孫臏眉頭頻皺。公子卬聽得激動,不無仰慕地說:“父王若知大將軍壯志,夢中不知笑醒幾次?”
龐涓卻不睬他,只拿眼睛望向孫臏。之所以邀他至此,之所以誇誇其談地大講自己的“凌雲壯志”,龐涓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讓孫臏明白自己的“志向”。志不合,必難共事。既已邀他至此,他龐涓已是別無出路,必須與他結為同盟。再說,眼下他還真的需要這個同盟。對他龐涓來說,當務之急是說服惠王重振武卒,擴軍備戰,偏又在這節骨眼上,朱威跳出來作梗。朱威一旦作梗,惠施、殿下勢必為他說話,而在陛下那兒,公子卬根本沒有說話之處,真能幫上他的,眼下怕也只有這個孫臏。
孫臏回望他一眼,眼睛從沙盤上移開,嘴巴略動一下,又迅速封上。是的,站在面前的這個龐涓,僅只一年之隔,於他已是十分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