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槐還一揖:“愛卿免禮!”
景舍斜了張儀一眼,朝太子槐道:“老臣告退!”不及太子回禮,拄杖徑下臺階,柺杖落在石階上,發出“得得”的響聲。
張儀站在臺階上,久久地望著景舍的背影,見他又下四十級,坐在三休臺上喘氣,這才回過頭來,對太子槐道:“敢問殿下,此人可是令尹大人?”
太子槐亦收回目光,點頭道:“正是景愛卿!”
張儀讚道:“令尹大人手中的那根柺杖不錯,想是楠木做的!”
太子槐笑道:“張子搞笑了,在楚地,楠木是做壽材用的,不好用做柺杖!景愛卿的柺杖是紫檀木!”
章華宮張儀再鼓舌 內方山楚越大交兵(8)
“哦?”張儀亦笑一聲,“是張儀看走眼了!方才怎麼看它,都覺得是楠木做的!”
太子沉思有頃,似也明白了張儀的話外之音,輕嘆一聲:“唉,景愛卿是三朝###,年逾古稀,的確老了!張子,臺上請!”
二人大步上臺,徑直走至前殿。早有宦者入報,內宰迎出。太子槐止住步子,轉對張子道:“張子在此稍候,待本宮奏過父王,即請張子!”
張儀拱手道:“有勞殿下了!”
太子槐跟著內宰步入殿中。張儀在殿外候有一刻,內宰復出,在門口大聲宣道:“陛下有旨,宣中原士子張儀覲見!”
張儀整了整衣襟,跟在內宰身後,大步趨入前殿。
殿中,楚威王正襟端坐,太子槐侍坐於左首下方。威王面前的几案上擺著一個棋枰,枰上放著黑白兩盒棋子,對面空置一個席位,顯然是留給張儀的。
張儀急步趨前,距威王五步跪下,連拜三拜,叩道:“中原士子張儀叩見陛下!”
楚威王將他細細打探一番,微微笑道:“寡人頗愛縱橫之道。聽太子講,張子棋藝高超,天下莫敵,寡人心向神往,特此設下棋局,還望張子不吝賜教!”
張儀再拜道:“是殿下錯愛。陛下褒獎,儀愧不敢當!”
楚威王又笑一聲:“張子莫要自謙。”手指對面空席,“張子平身,看座!”
張儀謝過,起身坐於威王對面。
楚威王拿過白子,將裝有黑子的檀木盒子推給張儀:“張子是客,請執先!”
張儀謝過,接過盒子,摸出一子,拿在手中,只將兩眼緊緊地盯住棋枰。威王候有一時,見張儀遲遲不落子,抬頭望向張儀:“張子為何不落子?”
“回稟陛下,”張儀應道,“儀在觀這棋局!”
威王奇道:“子尚未落,不過是個空枰,何來棋局?”
“陛下請看,”張儀手指空枰,“此處雖為空枰,卻是縱橫糾結,縱有縱道,橫有橫道,棋局無處不在!”
威王凝視棋枰,有頃,緩緩放下手中白子,抬頭望向張儀:“寡人愚痴,請張子詳解!”
“儀敢問陛下,既要對弈,可知棋道?”
“哦?”威王驚道,“棋也有道?”
“萬物皆有道,”張儀點了點頭,侃侃說道,“棋法天象地,傳為上古聖人摩天地之道得之,自然有道。天圓棋圓,地方局方。萬物從一而起,一即天元之位。棋路三百六十,以象周天之數。三百六十分而為四,以法四季。隅各九十路,以應一季三月之日數;子分黑白,以別陰陽。局方而靜,棋圓而動。自古迄今,弈無同局,與《易》相合,喻天道變化。”
聽完張儀這番高論,威王目瞪口呆,抱拳敬道:“傳聞弈秋善弈,天下無敵,聽張子此論,堪比弈秋了!張子不遠千里而來,能以一局教寡人乎?”
張儀抱拳還禮道:“儀謝陛下褒獎!”拿出一子,抬眼望著威王,“敢問陛下,是弈大,還是弈小?”
楚威王一怔,沉思一時,問道:“弈小何講?”
張儀將子鎮於一角:“弈小可守一隅,築連城作無憂之角,修長城成金剛之邊,陶陶乎樂在其中,巍巍乎不可侵犯!”
楚威王似有所悟,點了點頭:“那——何為弈大?”
張儀收起佈於角落之子,“啪”的一聲將其鎮於棋局中心的天元之位:“弈大可據天元,上應天道,下順地理,中和民意,守一而撫四隅!”
此言一出,楚威王全身一震,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張儀的眼睛,似要看穿這個年輕士子的內心深處究竟在想什麼。
張儀亦凝視注目,與他對視。
有頃,楚威王放下手中棋子:“張子大才,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