矣!風清清兮,夜冥冥兮,若無靈兒,弓長失其明矣!’”
玉蟬兒忖思有頃,讚道:“嗯,弓長寫得好詩。可——愛是彼此之事,弓長這麼摯愛靈兒,靈兒是否也愛弓長呢?”
張儀脫口而出:“當然愛!”
“哦?”玉蟬兒不無驚異地望著他,“靈兒之心,張公子如何知道?”
“在此世上,唯弓長與她處處相通,值得她愛!”
玉蟬兒微微一笑:“何處相通?”
“這——”張儀略想一下,“靈兒靈透,弓長也靈透;靈兒有慧心,弓長也有慧心;靈兒將自己獻予音樂,弓長也決心將自己獻予音樂;靈兒願隨先生終老於林,弓長也願隨先生終老於林……”
玉蟬兒打斷他道:“靈兒是如何回答他的?”
“在下不知!”張儀搖了搖頭,充滿期待地望著玉蟬兒,“師姐,假設你是靈兒,如何作答呢?”
玉蟬兒撲哧一笑:“張公子,我是蟬兒,是玉蟬兒,不是你的那個靈兒!”
張儀心裡一顫,仍舊堅持:“是這樣,咱們——師弟之意是,假設師姐是那個靈兒!”
“張公子真逗!”玉蟬兒又是一笑,“好吧,假設蟬兒是靈兒,靈兒就會這樣回書弓長:‘天蒼蒼兮,野茫茫兮,星辰普照,天地和其光矣!風清清兮,夜冥冥兮,慧心大愛,弓長何失明矣!’”
張儀怔道:“師姐,你——這麼說,你不喜歡弓長?”
“喜歡!”玉蟬兒順口說道,“可喜歡並不是愛。張公子,你想,莫說靈兒心存音樂,即使不存,如此靈透的她,怎能愛上一個雙目失明的人呢!”略頓一頓,“還有,弓長愛靈兒,卻是不知靈兒。靈兒喜歡什麼,靈兒欲求什麼,靈兒關注什麼,靈兒悲傷什麼,弓長一無所知,因為弓長從未讀懂靈兒之心。靈兒怎能愛上一個不知其心的人呢?”
張儀傻了,好半天,竟是目瞪口呆地愣在那兒。
“張公子,”玉蟬兒又道,“換過來說,如果你是弓長,靈兒喜歡你,愛你,可喜歡的只是你的外在,愛的只是你的表象,從不知道你的真心,不知你為何而喜,為何而悲,你會愛上她嗎?”
張儀總算緩過神來,不無尷尬地說:“師姐,這——”
為天下先生說捭闔 因情困二賢雙出山(17)
“好了,”玉蟬兒嫣然一笑,“張公子,蟬兒的衣服洗好了,這要回去晾曬呢,哪有閒心為一個毫不相干的古人勞心費神?”撈起水中衣物,放進木桶裡,提起木桶,朝他又是一笑,款款離去。
張儀的表白真還觸動了玉蟬兒的心事。在草坪上晾衣物時,她的動作越來越慢,索性將手搭在繩上,整個停了下來。怔有一時,玉蟬兒才又緩緩地動作起來,將衣物搭好,提上空桶,若有所失地回到草堂。
草堂裡只她一人。玉蟬兒怔怔地坐著,兩眼茫然地望著窗外。已是深秋,落葉較前幾日更多了,無論有風無風,長在樹上的葉子都在往下落。
是的,葉子到了該落的時候。
玉蟬兒望著窗外大大小小、扁扁圓圓、紛紛揚揚、飄飄蕩蕩的片片葉子,心事更是重了。不知過有許久,玉蟬兒輕嘆一聲,喃喃吟道:
北風其涼,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攜手同行。其虛其邪?既亟只且!
北風其喈,雨雪其霏。惠而好我,攜手同歸。其虛其邪?既亟只且!
莫赤匪狐,莫黑匪烏。惠……
玉蟬兒正自吟詠,忽然感到身後有動靜,扭身一看,見鬼谷子不知何時已從洞中走出,正笑吟吟地站在她的身後,趕忙止住,臉色緋紅,不無尷尬地勾頭道:“先生?”
鬼谷子在她前面盤腿坐下,不無慈愛地望著她,接著吟道:“惠而好我,攜手同車。其虛其邪?既亟只且!”
玉蟬兒忖知鬼谷子已經看破自己的心事,將頭垂得更低。
“蟬兒,你有心事,可否說予老朽?”
玉蟬兒將頭又勾一時,陡然抬起,面色也恢復正常,輕聲道:“先生,其實也沒什麼,方才是蟬兒胡思亂想,現在好了!”
“哦,”鬼谷子依舊笑吟吟的,“能否說說,你都胡思亂想了些什麼?”
“是些世俗妄念,蟬兒控制得住!”
鬼谷子笑道:“這個世上,只有兩種人心無妄念,一是死人,二是神人。你兩者都不是,有此妄念,為何要控制它呢?”
“這——”玉蟬兒囁嚅道,“蟬兒既來谷中隨先生修道,就不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