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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嚮導仍陰沉沉地問:“死了?那我們等一天。”

畢爾真想兜臉給他一拳,靜宜拉住他:“請你別說不吉利的話,我妹妹還活著,我們去給她買藥。”

嚮導沒心沒肝地說:“那我們可等不起,她那病可不是三天兩天能好的。”

畢爾拉走靜宜:“讓他走吧,這種人早叫錢黑了心。”

嚮導忽地打了聲口哨,追上他倆:“等等。黑心錢我不賺。這點錢退給你們。”錢塞到畢爾手中。

畢爾怔住了:“不是議好了嘛,我們中途停歇不走,錢不歸壞呀。”

嚮導說:“我看你是條漢子。願老天保佑你們。我們得走了。”

為了香梅,畢爾攥緊了手中的錢。

爆竹商就像他經營的爆竹,面如重棗,性情急躁,一點就著,很是慷慨助人。他很快弄到了治痢疾的草藥,又幾經周折,找到了販賣藥物的黑市商人,市場奇缺奎寧,奎寧成了救命藥,價錢也貴得驚人,將靜宜手中和嚮導退的錢全給還不夠,靜宜輕聲說:“我們還有點首飾,得去鐵皮屋拿。”

話音未落,畢爾已拿出了自己的戒指交給黑市商人。

靜宜攔阻著:“哦,不行,這是你家祖傳下來的呵。不行。”

那隻分量頗重的方章形金戒上,凸出一個“仁”字。畢爾雙手一攤:“不錯,是祖傳的,你別忘了,我們家世代開中藥店,祖傳兩個字;仁慈。我這樣做,有朝一日將無愧地加入仁慈祖先的行列。”

然而,奎寧吃了下去,煎熬的草藥湯也灌了下去,香梅的病卻一天比一天見沉。畢爾和靜宜急得沒法,便由熱心的爆竹商張羅,請了個鄉間巫婆來唸咒驅邪。

是一個悶熱的黃昏。團團烏雲在天際翻滾,荒野中成群的蜻蜓低飛著,突兀而起的是上千只蛤蟆的鼓譟,熱氣蒸人的鐵皮屋瀰漫起詭譎神秘。巫婆包著黑頭巾,穿著黑大襟衫褲,臉和手都像千年老樹皮,壽斑團團塊塊,沒有牙的扁嘴開開闔闔,就像鄉間燃著柴火的灶口。她唸唸有詞:“東邊的鬼東邊去西邊的鬼西邊去南邊的鬼南邊去北邊的鬼北邊去”,霎時她像婆娑起舞的少女般,在香梅的身上騰空跳躍,渾濁的老眼變得炯炯有神,嘴裡發出“噓噓”的呼嘯聲。雷聲隆隆由遠而近,夜幕沉沉籠罩一切,條條豁閃如狂舞的金蛇,讀書郎讀書妹全給震住了,傻痴痴地跪在鏽跡斑斑的鐵皮上,動彈不得。

陳香梅仍在昏迷中。

是爆竹商想起了點亮蠟燭,搖曳的燭光中,人們恐懼得痙攣。

大汗淋淋的巫婆和爆竹商走了,巫婆叮嚀:“讓她躺三天,不準叫她的姓名,也不準說她會好起來。要不,惡鬼到哪都會跟著她。”

鐵皮屋又剩下七女兩男。

豁閃、炸雷就在鐵皮屋上,不,他們分明看見火球就在屋子裡!瘋狂的雷聲要把鐵皮屋炸碎!波貝的知識性醒悟起來,他跳起:“我們完了!鐵是導電的!我們全得遭雷擊而死!”

畢爾說:“荒野雨地,也是容易遭電擊的,這裡,多少還可避點風雨,聽天由命吧。”

暴雨傾盆而下。無數條雨柱猛烈抽打著鐵皮屋頂,卻空空得要把人的心掏出。雨水順著鐵皮縫隙破洞滲了進來,燭光中,鐵皮牆壁鐵皮屋頂像抽象派畫家塗抹出無數幅畫圖,又像是遠古蠻荒部落神秘的圖騰。

無疾的在大雷雨中坐等天明。

病重的香梅這一夜睡得很沉,沒有拉痢也沒有呻吟。

空間凝固了。狂風吹開了鐵皮門,門外是一片滔滔的白雨。沒有誰去掩上門,雨的氣味和曠野的氣味湧了進來,滲透了空間。

時間凝固了。永遠停不了的雨停了,永遠亮不了的天亮了。曙色透過門洞漫進鐵皮屋時,是陳香梅第一個開口說話:“哦,天亮了。”

陳香梅居然奇蹟般地好了!

是藥物的作用得有一個過程?是巫婆的唸咒驅邪到底靈驗?是大雷雨拯救了無辜的弱者?誰也理不清。總之,陳香梅完全好了。只是整整三天,大家仍不喊她的名字,只叫“嗨”;躺三天是不可能的,鬼子已逼近廣州灣,畢爾僱了頂轎子,說:“嗨,請上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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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亡三千里(7)

這頂破舊的老式轎子,讓她想起了老祖母。陳家第三代女子扶病上轎逃難,前程莫測。

畢爾和波貝走在轎側。畢爾說:“波貝,對不起。謝謝你沒有離開我們。”

波貝酸酸地說:“什麼對不起謝謝的,看了一出古典浪漫劇《羅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