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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默無語。

雨··,近黃昏,天地間一片非雨非霧的混沌。畢爾怕淋著她,傘總往她這傾斜;香梅怕淋著他,又總往他這邊靠;有意無意中兩人竟捱得緊緊的,畢爾顫慄了。

他輕聲說:“小香梅,還記得去年的九月…香港的紅房子……爾後是別離……別離又重逢是戰火…戰火後是逃難……生生死死都經過了,又到了九月,我要對你說……可是又總沒說……”

陳香梅的心怦怦亂跳,是的,這一年,他們經歷了真正的生死戀,然而,就是一個“愛”字也沒說過!她羞怯地偷眼看他,他是那樣緊張,尖尖的喉節上下動著,這可不是平時的畢爾,忽然間,她想淘氣了,她頭一偏:“畢爾,我們登獨秀峰吧,比一比,誰先上峰頂。”說著,她撒開勻稱的雙腿就往西麓奔。

畢爾怔住了。女孩,少不更事的女孩呵。她舉著雨傘急急追趕著:“噯,雨天雨地,石階又窄又陡,你別跑,我甘拜下風,還不行?等等。”

她可不等他,沒命地往上躥;他不敢拽住她,又不敢超越她,只是高高地撐著傘緊跟著她。這柄暗紅底翠綠荷葉圖案的傘給這寂寥的黃昏雨平添了鮮活。

“嗨,306級!”她氣喘吁吁又得意揚揚地嚷嚷。

“一年應該是366天呵。”他神不守舍、憂心忡忡。

她登高遠眺,只見群峰遙遙、神奇縹緲;他俯瞰山城,只見高高低低縱橫交錯的是黑壓壓的青灰瓦屋頂,青灰瓦上蒸騰著白··水氣,那是人間煙火所致。

他嘆了口氣。她是浪漫的,他是現實的;她還只17歲,可他已經27歲了。

他怕自己等不及,他必須此刻就說服她。

“香梅,請你答應我,也許我太自私了,我想請你跟我———一起去重慶。”他一隻手撐傘,一隻手便緊握住了她的手,他不能失去她。

她抬眼望著他:“畢爾,請你原諒我,我不能。你知道,嶺南大學就在這,我再也不願離開學校。父親也將錢寄到桂林親友家,幾個妹妹可借宿在親友家,也都能上學。大姐要去昆明飛虎隊當護士,噢,你不是挺崇拜飛虎將軍嗎,我們都為大姐感到高興,這樣,我更不能離開妹妹們了。”

她的漆黑的眸子流瀉的是單純和真誠,他不能責怪她。他擰著眉頭想了想,一咬牙:“也好,我不去重慶了。我留在桂林,跟你、跟你的妹妹們在一塊。”

“別!求你別任性。你不能丟掉那份事,兵荒馬亂的,你很難再找到適合你事業發展的公司。再說,愛蓮還跟著你呢。”這時的她又變得老氣橫秋了。她說的是現實。

他煩亂了:“可是,我說過,不,是起過誓,再也不離開你,永遠。呵,我只要你一句話,是你跟著我去重慶,還是我跟著你留在桂林,兩者必居其一!別無選擇!”

她心亂如麻!她不能違心地丟棄學業跟他走,她也決不能叫他丟棄事業留在她的身邊。她不知該怎麼回答,慌亂中她囁嚅著:“畢爾,原諒我……得作出第三種選擇。”

他無話可說。

雨天的黃昏,夜幕迫不及待地撒開網,她不敢抬眼正視他,他的手仍緊緊地握著她的手,但她已感到,他的手已變得冰涼!

她艱難地仰臉看他,視野卻網進雨傘上的翠綠荷葉,在迷離的夜色中,竟清晰又清新,荷葉蓮子!她觸畫生情,怦然心碎,一頭栽進畢爾的懷中,嗚咽不已。他的胸膛並不寬厚,原本一介文弱的江南書生,但從香港開戰到流亡逃難,他卻始終不渝地愛護著她和她的妹妹們!她欠了他太多的情,她咧嚥著說:“我傷你的心了……”

從廣州灣出發時,是畢爾堅持為香梅僱了頂轎子。原先的主僱是個老頭,心臟病突發,雙手在空中胡亂地抓了抓,便臉色青紫地死了。轎伕將他扔在路旁水溝旁,就又抬上了陳香梅!目睹這一幕,大家是又恐怖又麻木,生命就是這樣脆弱又無奈,死的死了,活的還要在逃難中掙扎。轎伕要價極高,或者有珍貴的海鹽和茉莉花茶也行,這在流亡中是比藥品還要救命的東西。靜宜準備廉價兌換珠寶首飾,畢爾制止了她;他帶著海鹽和茉莉花茶,他給了轎伕。靜宜說:“畢爾,這是很寶貴的呵。”他笑答:“還有比生命更寶貴的麼?小香梅眼下最重要的是贏得時間恢復體力!”黑心的轎伕卻又極怕鬼,抬起轎子就狂奔,說是不奔那新鬼的魂就會附到他們身上。畢爾也就跟著轎伕狂奔,無論如何,他不能離開香梅一步,萬一失散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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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亡三千里(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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