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畢業即失業”的現實中,卻有兩家報表示願意接納她,一家是昆明的雜誌社,一家是當地的晚報社,他們都發過她的文章,也見過幾次面,覺得她中文英文根底紮實,年輕漂亮又穩重沉著,故頗有好感。她在同學們豔羨的目光中卻不知足,她想,我的翅膀已在風雨中磨練過,我理應飛得更高更高。
曾殘酷捉弄過她的命運之神,在昆明,卻向她投以青睞。
靜宜邀她作伴去參加一位護士的婚禮。那護士嫁給了政界的一位雲南本地人。走進他們的住宅,香梅著實嚇了一跳,這麼豪華氣派的宅子,就是香港也算數一數二的呢。碩大的花園裡掛滿中國風的大紅燈籠,波光粼粼的游泳池倒映火樹銀花,華美的跳舞廳張燈結綵,正廳卻赫然供著觀音大仁和福祿壽三星!香梅正毫異這宅子的土洋混合時,靜宜告訴他,中國傳統式的拜天地婚禮已在白天舉行過,晚間是全然西洋式的舞會。儘管香梅喜歡跳舞,但她仍覺得索然無味,離了熱鬧的舞廳,獨自走向陽臺。紅燈籠的光瀉進綠草坪中,一切影影綽綽,今日與昨日也晃盪,這是戰時的後方?
“香梅,你怎麼躲到這裡來了?”靜宜領著一位男子找到陽臺上,“你還記得這位高先生麼?”
月清如水,可她不認識這位高大瀟灑的男人,她搖搖頭。
高先生卻朗聲大笑:“真是女大十八變!你這代寫情書的小不點,眼下怎麼變得這麼拘謹保守?”
真光女中的溫馨浪漫並不遙遠,依稀記起了一個高大男生對她半真半假的警告:“從現在起,你最好小心一點!你用的心思太多了。”那麼,高先生就是當年那位男生?世界真是太小。可男大一樣十八變,他已是面目全非嘛。她不好意思地笑了。
高先生仍笑她:“拜讀過你在報刊上發表的大作,我還以為小不點依然故我呢。靜宜小姐說,你剛大學畢業,想進中央通訊社麼?”
她跳了起來:“小狗才不想去呢!”碰著高先生狡黠的目光,她洩氣了:“高先生別耍人好不好?”
靜宜說:“高先生任職新聞檢查局,是陳叔同先生的好朋友,人家是真心想幫你呢。就看你條件夠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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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情人(2)
中央通訊社社長是蕭同茲先生,總部設在重慶,中央社昆明分社的主任便是陳叔同先生。
高先生又狡黠一笑:“說到條件嘛,我看香梅小姐九十九條都符合,可惜只有一條你夠不上。”
香梅認真起來:“哪一條?我會努力的。”
“這一條,你無法努力。”他並非玩笑:“你是個女性,而中央通訊社的記者全是清一色的男性。”
香梅憤憤然:“都什麼時代了!我又不是纏小腳的三寸金蓮,為什麼記者行當如此重男輕女?”
高先生哈哈大笑:“依然故我。你這個樣子,像只剛開啼的小公雞,咄咄逼人,我倒有信心引薦了。明天我領你去見陳主任,如何?眼下,請陳小姐跳一曲,可好?”
舞曲響起,是約翰·施特勞斯的圓舞曲《藍色多瑙河》,她喜歡。在快速的旋轉中,她輕盈得像要隨風飛去。
第二天,高先生果然領她上陳主任家。
陳主任讀過陳香梅寫的一些作品,他直言不諱:“陳小姐,可以坦誠地告訴你,我們正在找一個既有國家根底又懂英文的年輕記者,以適應眼前的戰地採訪。可是,一個女的,呵,你別誤會,我不是說你不行,只是,中央社還沒開過此先例呢。”他舉棋不定。
陳香梅急了:“陳主任,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匹婦何如無責?古有花木蘭代父從軍,今天的中國,前來採訪的各國記者中,女記者的確仍是鳳毛麟角,可是,她們出類拔萃,巾幗不讓鬚眉。中央通訊社為什麼還要對中國女性設定藩籬呢?從香港淪陷後,我們姊妹流亡幾千裡,來到了昆明,我最大的心願,就是做一名戰地記者,為抗日出一份力。”
陳主任不得不點點頭,嘴上卻說:“我唯一不敢確定的是,重慶總社會不會批准用女性呢?”
陳香梅輕聲說:“陳主任,您不妨先試試我,如果覺得滿意,再通知重慶總社嘛。這段時間,就算試用好了。”
陳主任答應了:“就這樣吧。”
高先生又是朗聲大笑:“陳小姐這是何計?生米煮成熟飯嘛。我敢斷言,陳小姐必定是中央社第一個呱呱叫的女記者。可別忘了我這位伯樂高其遂也。”
一個星期後,陳香梅接到通知去中央社上班。
戰時中央社的工作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