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啟光接過煙，深深的吸了一口，閉著眼睛，神情痛苦的說：“那年，小雨十五歲，她妹妹十二歲。我和她母親，雖然並沒有透過合法途徑領取結婚證，但是，我們一家人卻生活得非常開心，我的生意也很好，無憂無慮。”

“直到有一天，我在辦公室開會的時候，突然心肌梗塞，被送進了醫院。醫生檢查之後，說我需要在醫院臥床修養觀察幾天。躺在醫院的病房裡，我特別思念妻兒——當然，我說的是雨柔的母親，紫萱和小雨、小雅。於是，我打了個電話給她。”

白啟光的手指顫抖著，手中的菸頭，隨著手指的顫抖越來越厲害，他再次猛吸一口煙，道：“紫萱擔心我一個人在醫院裡，帶著小雨和小雅去醫院看我。可沒想到，他們剛去了沒一會兒，我的妻子——也就是亞楠的生母秀姑，從公司的秘書嘴裡知道我住院了，也匆匆趕來醫院。”

“紫萱不願意刺激秀姑，想在她來醫院之前離開，所以帶著小雨和小雅匆匆離開了病房。她剛剛離開了沒多久，秀姑就帶著亞楠、學輝來了。”白啟光說到這裡，五官扭曲起來，自責的捧著臉，低頭道：“紫萱那時候心裡一定很難受，她帶著小雨和小雅開車回家的時候，生了車禍……”

龍漠軒聽到這裡，似懂非懂的點頭，說：“所以，雨柔害怕車子……”

白啟光沒理會龍漠軒，繼續說道：“本來，車子在路上突然出事的時候，紫萱是可以生存下來的，車子是撞向護欄的。可紫萱怕兩個孩子受傷，因此在出事的一刻，突然把所有的重力都加到了駕駛席上。救護員和交警趕到現場的時候，她因為失血過多，已經……”

白啟光終於再也說不下去，手中的菸頭已經燃到了手指，他受驚似的扔掉了菸頭，抱頭痛哭，老淚……

這麼多年，白啟光始終不敢再想起那一幕，是不願意，也不敢回憶。每當想到那一幕，冷紫萱頭靠著擋風玻璃，但卻血肉模糊，臉部都看不清了的樣子，都讓他每每做噩夢……

交警與救護員趕到的時候，冷雨柔緊緊的抱住冷雅柔，不讓妹妹去看母親，自己也強咬著嘴唇不敢出聲音。直到看見白啟光，整個人瞬間就昏倒過去。至今，白啟光都不敢想象，15歲的冷雨柔，是如何面對那一幕，在心碎的瞬間，卻還要想著保護妹妹，這對一個小女孩來說，是多大的考驗。

而冷雅柔也因為那次的事故，原本天真活潑的性子，從此變得膽小懦弱，從前總是放聲大笑的小女孩，現在卻連說話都細聲細氣。白啟光心裡清楚，自己這一生，虧欠他們母女三個，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白啟光無聲的抽噎著，肩膀一抖一抖的。

龍漠軒坐在白啟光身邊，凝眉沉思。同樣身為男人，他試著去了解這種感受：自己心愛的女人，因為自己而死，深愛的一雙兒女也因此失去了母親……這些年來，白啟光的內心，一定也飽受煎熬吧？難怪黑子的調查報告說，那一年，當冷雨柔的母親突然離世之後，白啟光便性情大變，嗜酒豪賭，在短短的一年之內將白家千萬資產揮霍一空。

龍漠軒拍了拍岳父的肩膀，無言的安慰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難怪冷雨柔聽到自己提議學車，會如此抗拒。龍漠軒苦笑，是自己不夠了解她，所以才讓雨柔又憶起了當年的舊事吧。

白啟光終於哭出聲來，抱頭道：“對不起，紫萱，對不起……”

他說得聲音很低，龍漠軒一開始沒注意聽。當他聽清楚的時候，臉色瞬間一白。

只聽白啟光低聲含糊不清的說：“宣萱，我對不起你……對不起，我不能、不能讓她……你原諒我，對不起……”

聽著白啟光斷斷續續的話，龍漠軒疑惑不已。腦海中，關於冷雨柔的資料片段，迅的一段一段串起來。

如果龍漠軒沒記錯的話，記得是冷紫萱意外離世之後，不久，冷雨柔與冷雅柔所住的小公館便被查封了，倔強的冷雨柔，一度憎恨是父親讓母親死於意外，又不肯妥協，竟帶著妹妹住在公廁裡。直到半年後，冷雨柔才帶著冷雅柔住進了現在的白家別墅裡。

當時，龍漠軒還有些奇怪，以冷雨柔的性格，既然一開始公廁都住了，後來靠自己打零工能夠勉強維持兩姐妹的生存，更不會妥協才是。但是，現在聯想起一切疑團，以及白啟光斷斷續續的話語，龍漠軒忽然覺得如同一道光，將所有零碎的片段聯起來，讓他不寒而慄。

冷雨柔帶著冷雅柔住進白家別墅三個月之後，何秀姑便因為精神失常，住進了精神病院。一年以後，慘死在精神病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