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忽然單膝跪在我身前,擲地有聲道:“我老石沒有學問,講不出那些大道理,只知道隨著殿下征戰的時候,最是心安。殿下說對,老石不認為錯,殿下要我刀山油鍋,老石不皺一下眉頭!什麼詔書流言,我全不知道,可是殿下的選擇哪能沒有道理?”
我萬萬料不到石岱會是如此想法,試圖扶起他:“石將軍,跟著我,叛國叛家,更要與過去的兄弟為敵,你可曾想清楚?”
石岱賭氣不起,怒道:“就為這個,我生殿下的氣!老石對殿下誓死追隨,殿下怎麼能這樣不信我?還說什麼要戰場相見。老石只願與殿下並肩作戰!誰想不通,硬要與殿下為敵,老石也決不當他是兄弟!”
我聽罷不覺喜悅,反而心裡有些茫然,竟說不清是什麼滋味。曾想過遭人唾罵,也曾想過故人相殘,可是到現在為止,已經有兩件事出乎我意料之外。一是合肥舊部自戕,二是石岱不顧身家主動相投。趙彥何能,至此還能得人厚待?將來一朝宣戰,又將有多少人的命運因我而改變,恐怕再也書寫不盡了。
我看他良久,終於道:“你要跟隨我,你帶來的這些士兵呢?他們不會反對你麼?”
石岱忙道:“不會!他們也都一心願意追隨殿下,絕不會反對,更不會走漏風聲!”
“既然如此,你先回襄陽城去罷。”
石岱一聽急了:“殿下!”
我肅然道:“先不要急。你既然決心追隨我,眼下便有一件最要緊的事託付給你去辦。魏國對襄陽勢在必得,但襄陽城固若金湯,只靠強攻怕耗費太多時間人力,因此我需要城中有一可靠內應,能在魏軍攻城時發揮作用。你可自己思量,若不能完成,現在就隨我去魏國;如果還有把握,便留下來,監視城中動向,為我傳遞訊息。”
石岱想了想:“都包在老石身上!”
我微微頷首,扶他起來,本欲再問他一句“你用什麼取信於我”,話到嘴邊又止住。轉而叮囑道:“此事需要慎密而行,羅厲本就對你存疑,這次半路截殺我大概也沒有對你透露訊息,所以你自己在城中更要小心言行。”
石岱恍然大悟:“難怪羅厲接到密令,什麼都沒說就立刻領兵出城,到今日還沒回來,原來竟是去加害殿下!”
我冷冷一笑:“他已經奉命截殺我兩次,都沒敢親自露面,現在大概還以為我困在山中。羅厲既然多日搜尋不到我們,不久就會回來,如果他得到什麼訊息質問你,你到時假作不知是我便可。”石岱趕忙答應。我再問他:“漢水上的浮橋還在麼?”
“還在!”
“我們重新進山,隱藏到深夜渡江。你先帶屬下人回城吧,到時換掉橋邊守軍。”
石岱對我行了軍禮,然後跑回去對自己的部下下令,不一會領兵回城。
裴潛這才疑惑地走過來:“這人如此輕易歸附,不會有詐麼?”
我駐足遙望襄陽,過了一會反問他:“即便有詐,又有什麼不對?”裴潛語塞。
全部人退入密林後,我派了幾名腳程快的箕豹軍分頭前往南陽魏軍營中送信,就與眾人靜靜等待天色黑透。
石岱果然撤走了橋邊守軍,分批渡江時,裴潛跟在我身邊,頻頻回頭張望襄陽高大的城垛,忍不住瞠目驚歎:“此城實在可怕!背山面水、深溝高壘,幾乎無懈可擊,將來要怎麼攻?當初函谷關易守難攻,好歹城下還能鋪開戰場,還能跑開騎兵,這裡——”
燕七的眼睛也在發直,插嘴道:“我覺得最可怕的是越王殿下,怪不得韓王當初屢戰屢敗,有這樣的主將,這樣的城防,不敗才怪。”
我回頭:“你們有什麼話過了江再嘀咕。山川在德,不在險,不修德行,再堅固的城池也有被破的一天。”
平安過了漢水,再行數里,晨曦漸漸從東方顯現,金色的光從雲層裡射出,為天際鑲上了一道金邊。不多時撥雲見日,天色大亮。一隊人馬正從遠處徐徐行來,隱約看出打著魏軍的旗幟,箕豹軍們見了激動歡呼起來。我看到魏軍服色,竟也湧出一股莫名的親切舒心之感。
前來迎接的是韓王江進,他見到我的樣子吃驚地瞪大了眼,而後嘴角卻愉快地上翹,語氣十分誇張:“喲喲,真是罕見,越王殿下怎麼這副打扮回來了?為兄還以為你會前呼後擁,領著蜀川士族們風光而來呢!”
我笑了笑:“小弟去山中狩獵,自然比不得王兄悠哉。正好這裡還剩了點野味,不如送給王兄嚐嚐鮮,也沾沾山林之氣!”說著順手拿下裴潛掛在腰間的一隻野兔,抬手扔到江進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