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氣息實在很難讓人忽視,奇怪我卻直到現在才發現。一隻手忽然伸過來把我拉進武將序列裡,江進用和江原六七分相像的面孔對著我笑:“越王殿下,改日去府上吃酒如何?小王一定倒履相迎。”
我微微一笑:“韓王有請,何敢推辭?”
江進又回覆輕佻本色,耳語道:“越王殿下,你現在在本王眼裡,簡直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耀眼。嘿嘿,皇兄總算開竅了,名花豈能私養於暖室,正該置於驕陽之下。他日香滿洛陽,我等俗人雖不能近,也可得一沐芳芬。”
我盯住他冷笑:“我不是名花,我是毒花!”
江進愈發笑得開懷:“毒花最是銷魂,明知有毒,卻美得讓人慾罷不能……”
我倏然伸指點中他啞穴,冷冷道:“韓王殿下,自重。”江進的低笑聲戛然而止,無奈地朝我眨眼睛,然後轉過身去。
此時江德正用威嚴的目光環顧著大殿群臣,緩緩昂首道:“今日最後一事,是我朝上下數十年來日思夜想,也是先帝生前念念不忘之事!”群臣鴉雀無聲,江德續道,“朕決定,自今日起恢復帝號,不再向南越稱臣納貢,魏國與越國從此平起平坐!”
大殿上再次震驚,文武百官卻不像反對我那般群起發言,而是流露出百感交集的神態,彷彿沉浸在思想中還未醒來。江原第一個站出來奏道:“父皇英明。南越北魏,一江之隔,分治中國,本無尊卑之別。南越借數戰之功逼迫我國稱王納貢,以帝尊之名,卻行強侮之實,非但不念兩國之誼,反而長年支援北趙,連累我國深陷關中戰火,實無理由再奉其為尊。”
我鄙視地看他一眼,心道:如此露骨又如此冠冕堂皇的話,實在也只有江原說得出來。
丞相溫繼也奏道:“皇上此舉正當其時,南越皇帝遣來洛陽賀我大軍得勝的特使,正在宮門外等待陛下接見。”
江成也出列:“啟奏陛下,兒臣以為此事事關重大,不可過於突兀。我國新戰得勝,雖士氣高昂,然民生疲敝,短期內不宜再戰。貿然宣佈恢復帝號,萬一激怒南越,引發連天戰火,後果不可收拾。”
江德目光一閃:“你意如何?”
江成道:“請皇上容兒臣為此周旋,透過趙煥身邊之人旁敲側擊,使之主動恢復我國帝號。則兩國情誼無損,我國前恥得雪,威名得震!”
江德微微頷首:“晉王所言不無道理,此時我國實不宜再起戰火,可是若要南越主動復我帝號,則顯得我魏國終究低人一等。”他略一思索,肅聲道,“鴻臚寺卿!”一名精瘦的官員應聲出列。
“即刻傳南越特使入朝覲見!”江德又轉向江成,“晉王。”
“兒臣在。”
“你可照方才所說,透過打通趙煥身邊人脈,令他消弭起兵之念,被迫接受我國稱帝!”
“兒臣領旨!”
江德冷笑道:“既已宣佈對南越稱帝,朕何能自折尊嚴,趙煥接受便罷,若不接受,朕也不怕與他再次交戰!”
第七十一章 南面稱帝(下)
我不知道那場戰役給江德帶來了怎樣的恥辱,可是我從他的眼神裡明白,北魏反擊的時刻已經來臨。韜光養晦近二十年,也許所有的魏人都不再願意忍受低頭妥協的日子,而南越怡然自滿的優越姿態也終將隨之結束。
南越派遣的特使經過層層通傳終於獲准進入大殿,這是個看上去很年輕的使者,大概三十歲不到,顯見的官職不高。他的出現讓很多北魏官員面色冷淡,如果南越特意派來至賀的特使是這樣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那也未免太不將魏國放在眼裡。
使者從我身邊走過,我看著他的側臉,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他。他是那種南越常見的書生,長相俊秀,溫文而雅,並且弱不禁風。要說有什麼特別,我想只有一點。如今雖是暮春,江北的早晨還很有些寒意,他卻已經穿上江南夏季的輕薄衣服,身體輪廓若隱若現,站在衣著明顯厚重的北魏官員中間,顯得十分清涼,十分放肆。儘管他什麼也沒做,也沒來得及開口。
這人走到玉階前,文雅地彎腰行禮,聲音也溫吞水一般:“南越特使韓夢徵參見魏王。皇上遙聞魏王戰果豐碩,特命小臣前來致賀。”他說著從懷裡捧出一方聖旨。
以過去而論,禮節並沒有不妥之處,可是此刻武將們瞪著他,文官們也瞪著他,似乎恨不得將這人的頭摁在地上重新行禮。
倒是江德不動聲色,對張餘兒微微示意:“多謝貴國主一片心意,特使遠來勞頓,朕此處有賞。”
張餘兒雙手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