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骨,收了你的槍。”姬千顏站直了身子,口吻是從未有過的嚴苛冷峻。
大局已定,他還活著,不過是因為陸念川還沒下命令而已。
陸念川抬臂將包淺淺抱起來,冷笑一聲:“姬先生不會以為讓他收了槍就能救他一命吧?”
姬千顏身形驀地一僵,喉結上下滑動了幾下,緊繃著下顎開口:“我知道了,我會給你個交代的。”
陸念川冷冷掃他一眼,無心再在這裡多待,抱著包淺淺便大步往車上走去。
途經某處的時候,步伐明顯的頓了一頓。
乾枯的草地被鮮血染紅了大片,一具枯瘦如柴的身體頹然無力的躺在那片血紅之上,一雙漂亮的眼眸正在一點點失去焦距。
她固執的盯著他,眼睛越睜越大,像是恨不得就這麼看他一輩子。
包淺淺坐到車上,腹部的疼痛稍稍緩和下來,她垂眸,看到地上那隻正努力試圖抬起來的染血的手。
曾經美豔四方的絕色美人,如今卻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容貌可憎。
她看了眼正細細為她擦拭臉頰的男人,他神色很平靜,像是這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情比給她擦臉還重要的了。
可畢竟是陪了他那麼多年的女人,當初他失憶,對她毫無感情可言,可如今,記憶正一點點復甦,他自然也記得了曾經的事情。
在白素素臨死之前,他還願先顧及她的情緒,已經很好了。
抬手,輕輕握住了他的手腕。
陸念川怔了怔,視線微微上移,與她的視線在半空中交匯。
“去跟她說最後一句話吧。”
她平靜的看著他,失血的唇瓣勾出一道很淺的弧度:“我不生氣。”
陸念川抿唇,深深凝視了她一眼,才微微頷首,轉身回去。
因為力氣流失而劇烈顫抖的抬在半空中的手,終於如願的握住了記憶中那隻溫暖而熟悉的掌心。
染血的纖細手指冰涼刺骨,握緊它的大手炙熱如火。
白素素呼吸微弱,唇角卻勾著一絲淺淺的弧度。
“其實我不是那個樣子的……”
她乾裂的唇微微動了動,顫抖的嗓音被凜冽的寒風撕扯成細弱的一縷一縷:“只是因為你喜歡那個樣子……我才、才變成那個……樣子的……”
握著她手的大掌忽然無聲無息的用了力道。
陸念川下顎緊繃,急劇收縮的瞳孔中倒映出她無聲落淚的面容。
沒錯,如果不是因為認識他,她不會變成現在的白素素。
年少時的她,不過同其他普通有錢人家的孩子一樣,只是喜歡漂亮的洋娃娃,只是性格驕傲一點罷了。
那時候的白素素,不過是個單純高傲的小公主罷了。
如果當初她愛上的是其他人,或許就不會有今天的她了。
可她卻偏偏愛上了這個邪惡而嗜血的魔鬼,她愛上了心理扭曲變態的男人,她想要融入到他的生活裡,便也生生將自己逼的跟他一樣心理扭曲變態。
好像這樣一來,他們便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事實上,他們也的確這麼殘忍而快樂的過了許多年。
直到那個曾經讓她極為不屑的女人出現。
包淺淺不算是她見過的陸念川帶來的最漂亮的女人,也不是最溫柔的女人,更不是最討人歡心的女人,她甚至連一張情敵的位置都懶得留給她。
卻偏偏是這樣一個女人,無聲無息的,偷走了她此生的摯愛。
她成了陸念川的救贖,將他從地獄般骯髒血腥的世界裡拯救了出來。
而她,為了他義無反顧跳進這個地獄般骯髒血腥世界裡的她,卻再也走不出來了……
“我愛你,我是真的很愛你……”
她低低的啜泣著,滾燙的淚從眼角滑落,乾枯蒼白的手用力的握著男人的手,像是想要就此將他一併帶走一般:“念川,陸念川……念川……念川……”
她痴痴的叫著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直到胸腔裡的那顆心臟漸漸安靜下來。
她的唇還微微張著,舌尖抵著上顎,一個‘念’字還在舌尖徘徊盤旋,也永遠的停留在了這個字上。
彼岸花開開彼岸,忘川河畔亦忘川。
奈何橋頭空奈何,三生石上寫三生。
念念不忘,忘川河畔。
奈何橋上,若孟婆前來問我是否要喝一碗孟婆湯,我想,我一定會說,我在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