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儒到了海南,海南省人民銀行就帶著他到處轉,轉來轉去,轉到了儋州。這是個縣,人民銀行在這裡有機構。下午剛一到達,彙報的人就排上了隊。一行人都工作去了,我開始放單。
在儋州我有三個同學。一個在派出所當所長,一個在鎮裡當鎮長,還有一個在農委做公務員。
我給鎮長打了個電話,一聽出我的聲音,鎮長立刻失聲大叫,他完全沒想到我能在儋州出現。放下電話兩分鐘他就跑到了招待所。見面第一句話就問,見到紅哥了嗎?
看來我跟紅哥的關係太嚴重了,鎮長如此關切的眼神令我有點尷尬。看著他的笑裡透著那種友好的壞,我說,來看你不行啊。
鎮長瘦瘦的,是個斯文的男人,骨子裡卻剛硬。他知道我揶揄他,根本不當回事地說,你等著,我給你叫他來。
我沒來得及阻攔,或是阻攔根本就虛偽。到了儋州這裡,沒有不見紅哥的理由。只是看著鎮長的驚喜,我生出悵悵的心態來。
儋州不大,幾分鐘後紅哥的車就開來了。他還是那樣,頭髮自然地捲曲著,眼睛笑眯眯地看人,腰圍粗了一圈。
“嗨!”他站在招待所門口,發出一個單調的音,算是打了招呼。
“嗨!”我也一樣,回敬了這個不知是什麼意思,又最恰當不過的符號。
“來儋州了?”他問。像做夢一樣,說了句廢話。
“來了。”我應了一句,覺得自己理性得可怕。
我們之間從沒這麼說過話。曾經相愛的一對人,曾經眷戀纏綿的一對人,曾經因為愛情而相約廝守一生的人,今天卻如此地保有著矜持和小心——似乎那感情,都在短短的三年裡被重重地漂過洗過,一切都變質變味,平靜到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了。時間讓等待中的愛情悲傷,讓這悲傷沖洗了渾濁的頭腦,然後陌生和冷靜。
鎮長從後面用力拍了一下紅哥,很欣慰的樣子說今晚你來安排,在什麼什麼地方好好聚聚。紅哥只看我,說還早。鎮長又拍了一下,說了句海南話,聽不懂,紅哥笑了,笑得有些拘謹。
鎮長走了以後,我上了紅哥的車。沒說上哪兒,也沒問,一直開出老遠,車裡都沒有對話。
突然想起在北京分別的那個下午,想起我寫的那首詩:
我們悲傷地站在那裡
等待分離
那是一片有綠陰卻滿是嘈雜的世界
我們緊緊偎依
生怕一粒塵埃就將我們隔離
我們彼此靠近
心在聆聽著對方的惶恐
偶爾抬頭
我看見你憂鬱的眼神和溫和的目光
在我朦朧的凝望裡
你微笑著袒露你的擔心
我的愛,在這離別的瞬間
我多想將你永久地刻在心上
永不失去你
但周圍人們顧盼的雙目已告訴我他們的焦急
我緊緊地攥住你的手
在紅色“320”到來的時候
在你轉身離開的那個瞬間
……
你的眼睛紅了,溼了
你深深地把頭埋在我的胸前
那雙一直擁著我,呵護著我的手
終於慢慢鬆開……
我的愛人
你的離去,正如我心靈裡面的一座青山轟然倒下
我已悲哀如泥
紅色車影捲起的塵煙
矇住了我的淚眼
紅哥的車停在一個院子前面,他說這是他的家。儘管我陷在回憶的深淵裡,但還是懵懵懂懂地下了車。
我的不安,猶疑和顧慮令我站在那裡半天沒動。紅哥在耳邊說既然到了儋州,就到家裡來看看吧。這話說得聲音很輕,很親切,就像領來了一個很久很久沒有回家的親人。但我們不是,我們之間不是那種關係,我們是曾經相愛的兩個人。按常理來看,他最應該帶我回避的就是這個地方,不論聊天還是敘舊,他都不該帶我來這裡。但是疑問沒有答案,他的家就在面前。門開著,紅哥已進到院子,回身看著我。
第25章不是每一種緣分都該延續(2)
按照在學校裡他給我講述和描述過的樣子,我開始環顧他的家:這是一個高門獨院,兩座單獨的三層樓挨在一起。他在身邊指給我看,說父親他們住左邊那棟,弟弟妹妹還沒成家住右邊這棟樓下,他們一家四口住樓上。然後又帶我去廳堂似的地方,看那裡的大圓桌,告訴我全家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