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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狄生心透識遠,語言爽利,志氣不俗。御史日興契合,狄生雖無倚馬之才,唱和詞章,御史隨景題詠,必興誦喻,狄生隨句達意,無不中節。御史尤為奇道,道:“狄兄雖無七步成詩,藻識明澈。昔白樂天,喜有解詩媼。今我得狄兄,解詩友呢。”狄生亦笑。

一日,行至宜陽,洛陽將近。狄生告道:“自此無遠,有親戚嬸姑,暫且分路,找尋訪見也。趨明天追會洛陽館舍了。”御史雖甚悵然,不能挽止,便道:“狄兄無違約期。”狄生應答,坐下自己牲口,獨先揚鞭而去。

且說御史分送狄伯鸞,自如失侶之雁,獨行無聊。及至洛陽,府尹、文武官員迎來候謁,俱道礦氏招安,遼釁自息,讚歎御史洪福,設宴接風。御史一一接應,各自散去。不覺西日已暮,獨依靠背,自言自語道:“桂娘訊息,今又杳然。復見之期,將在何日?”不勝悒悒不樂。走堂的進來,掌燈起來。御史遂拿筆硯,將欲復題虛佇之詩,忽然一個道士,皂袍草履,登堂進前,請了道路之安。御史縱目視之,非別人,即是桂娘子。御史驚喜欲狂,握手促膝道:“桂娘自何而來?”蟾月道:“自從當日,大爺分手之後,杜門謝病,不與外人相接。樓上諸公子,日至門外,吆喝惹鬧。最中張公子仗他吏部之勢,言辭悖醜,多率狠僕,將欲劫逼。妾身無奈,乘夜變服逃避,寄身於尼院、道觀之間。首者,得聞大爺奉旨過此,題了不見壚頭勸酒人之句,於心感激。多般伺探,聞知大爺別後事情,有興妾教諭者,請道其概罷。”御史道:“有難倉卒盡道,一自奉命遠出,三月道上,一無可意。曾到延安府,遇一知己之友,行則同鑣,食則同桌,夜與一榻,頗慰寂寞了。”蟾月道:“大爺許心之友,可知超世的仙類。果是姓甚名誰,今在哪裡?”御史道:“行至宜陽,雲是親戚找訪,約以洛陽更會。定知今夜不至,必然明天到來。姓狄,名伯鸞,年與我同庚。潘岳之風彩,杜牧之氣象。與之同榻,自不免燻蕕之同器呢。桂娘如一見過,可知此言之不謬獎呢。”蟾月道:“大爺吹噓之獎,得不太過麼?”御史道:“說人容貌,到不如模畫丹青。丹青尚雲七分,況以言辭傳道,多不及丹青者乎。其超越之風韻,尚不能道一一了。”桂娘只為微笑,乃說別後事情,道途閒話,便不知更鼓三打了。

御史復把桂娘之手,欣然一笑道:“佳人重逢,一刻千金,豈非今宵實是題語乎?”蟾月道:“大爺垂眷賤妾,如此戀戀,妾雖碎骨靡身,豈敢忘之。但嫌疑之際,與昔無異。願伏大爺俯察妾身之至情。”御史道:“桂娘之心,堅如金石,我所知的。寧有區區之嫌疑呢?”蟾月道:“非謂大爺之不信。女子事君子之道,固如是了。而今大爺,旅館殘燈,不免寂寞。妾當以絕豔之娥,為大爺一夜之侍矣。”御史笑道:“觀於海者難為水。洛陽粉黛,我已三見。”蟾月道:“大爺無為小覷,試看他出世之標,不比妾身的庸陋。”乃出外一杯茶時,同一美女花隱柳遮的進來,坐於燭影之下。

御史舉眼一看,端的是梳雲掠月,膚潔端明,與桂娘可以上下。御史大為驚異,定睛熟視,略有些面善,那裡見過的,一時想不起來,便開言問道:“娘子姓甚,年幾?”美人斂膝對道:“妾身早失父母,姓與年紀都不記了。”御史聽其聲音,尤為詫異,復問道:“我今三過洛陽,娘子實與面善。娘子亦曾記那裡看我的了麼?”美人笑道:“倘或於路上瞻望呢?”御史聞“路上瞻望”,復近前熟視,也非別人,直與狄生二而一也。又問道:“娘子得與狄伯鸞為甚麼親戚麼?”美人笑而不言。

未知哪美人是誰?又是哪裡面善?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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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金鑾直廬學士吹簫 蓬萊別殿宮娥請詩

且說燭影之下,御史看了美人好是面善,一時只想不起來,看他秀麗之色,與狄生一而二也,問道:“娘子與狄生伯鸞,為甚麼親戚麼?”美人笑而不答。蟾月掌不住大笑道:“此是狄驚鴻。妾前已曾許月下之姥於大老爺,老爺倘或忘之。”御史道:“然則娘子與伯鸞為兄妹麼?”驚鴻斂衽笑道:“妾是狄伯鸞。妾本河北人,與桂娘為中表姊妹。自幼同室,情同一身。常以同事一人,祝天共誓。桂娘得侍相公之後,千里寄信。妾竊想:單身女兒,莫能致身於千里之外。自為男裝,躡大人車塵之後,唐突候謁於旅館。蒙相公之錯愛,中心感激,天高地厚。初見欺瞞之罪,自所甘受。”御史大笑道:“我尚大夢中呢。”乃與促膝相語。

驚鴻復站起身,坐下,複道:“妾之衷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