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的說書。愛梔對說書沒興趣,雪大奶勸了幾次也沒能將她勸出大門。拖了一會兒,阿彩在旁邊說:“落雪天聽說書的人更多,大家又不如往日那樣尊重雪家人,去晚了就沒地方。”雪大奶不知是在生誰的氣,硬邦邦地冒出一句話:“那些三生沒聽說書的人,未必就不活命了。”小教堂裡簡直是人山人海,雪檸跟著雪大奶擠到前面時,一向留給雪家的位置早被野豬隊的人佔了。常天亮眯著眼睛說了幾次,野豬隊的人馬上說起閒話:一樣的耳朵一樣的肉,若是有人長著金子做的耳朵,他們才會讓位。一看情形不對,雪大奶忙說有地方站站就行。站了一會兒,由常天亮開場的說書帽還沒說完,雪大奶的兩腿就撐不住上身重量。幸好董重裡出來了,二話沒說,就讓雪大奶帶上椅子坐在裡屋門後。
�夜深了,董重裡的說書聲完全消失了,雪大奶仍然點著煤油燈,嘴上說是等波斯貓回,其實是心裡還在窩著氣。愛梔和雪檸陪著說了一陣話,雪大奶的心裡才舒緩了些。
�這時候,大白狗的吠叫是天門口飄忽不定的惟一聲響。
�“這小東西,較上勁了!”�
大家輕輕一笑,都明白雪大奶這話是說波斯貓。
�只要大白狗在叫,波斯貓一定在它附近。�
雪大奶張開嘴,一個哈欠沒打完,窗外突然響起吆喝聲。聽起來是野豬隊的,說是鎮外發現驢子狼,要雪家屋裡的男人帶上利器,到街口新壘的牆後面去守著。小街上的腳步聲越來越紛亂,到處都是明亮的火把。杭家男人抬著鐵沙炮匆匆地跑向北邊的街口,時間不長,一聲山搖地動的巨響傳過來,噴了桐油的窗紙猛地一亮,整個天門口跟著晃了半天。雪檸趴在窗臺上,望見一隻巨大的火球拔地而起,拉著長長的斜線直奔西河上空而去。就像是在呼應,鐵沙炮響聲未落,遠處山上也響起零零星星的土銃聲。鬧了一陣,綢布店夥計回來了。說是常守義心慌看錯了,將波斯貓那綠瑩瑩的眼睛當成了驢子狼。雪大奶正將信將疑,一大群人擁著鐵沙炮從北邊街口說說笑笑地回來了。天門口重新安靜了,段三國的鑼聲才像一個愛在事後說自己如何高明的女人那樣響起來。
�波斯貓天快亮時才從外面回來。它餓極了,跳到床上不停地用舌頭舔愛梔的臉。愛梔醒過來,一邊說不給吃的,免得它吃飽了又到外面去瘋,一邊撩開被子披上雪狐皮大衣,掇起水桶去天井邊倒掉裡面的水。天太冷,離開了水,那些小魚兒蹦不起來,躺在那裡任由波斯貓叼在嘴裡嚼得吱吱響。吃完小魚兒,波斯貓衝著愛梔叫了一聲,沒洗臉,也沒洗爪子,順著回來時的路,第一下跳到架子床頂,第二下就跳到了屋簷上。
聖天門口 二四(3)
雪檸睡得很沉,對這一切絲毫沒有察覺,早上醒來,聽說了夜裡的情形,決意要看看波斯貓如何同大白狗打鬧。
�地上的雪化得很快,一腳踩上去,最少也能濺起十幾只帶水的雪團。雪檸從小教堂門後拉出正在練說書的常天亮,要他跟自己去找波斯貓。順著上街向前走,那些日子殷實的富人家,還在忙碌著用石塊和原木加固自家的門窗。他們都很樂意回答雪檸的問話,一致地指 向東邊:波斯貓和大白狗,一個順著屋脊,一個順著小街,撕撕咬咬地出了上街口。路過杭家,雪檸好奇地多看了幾眼。從敞開著的朱漆剝落的大門,望得見那尊夜裡響過的鐵沙炮,在白雪與陽光的映照下,它又多了一層威嚴。傷勢開始好轉的杭九楓也露面了,他穿著一身單衣,同杭天甲他們一道用力擦著炮身。
�見到雪檸,杭九楓直起身子:“昨晚鐵沙炮的響聲大不大?”
�雪檸微微一笑:“你放心,嚇不著我!”�
藏在幽暗之中的杭大爹大聲吼起來,要杭九楓用力快擦,晚了鐵沙炮就會生鏽。�一出上街口,就望見大白狗正狂躁地繞著一棵苦楝樹來回躥動。苦楝樹很高,波斯貓坐在半中間的樹枝上,若無其事地用舌頭舔著自己的爪子。聽見雪檸的呼喚,波斯貓嬌滴滴地回應了一聲。大白狗氣急敗壞地咆哮起來,兩條前腿搭在樹幹上,做出一副非要爬上去的樣子。
躲在廁所後面的幾個孩子,不停地用雪球砸那大白狗,譏笑說它若是輸給一隻貓,不僅丟自己的臉,連杭家的臉也會丟得精光。波斯貓衝著雪檸叫了兩聲,掉轉頭來屁股朝天順著樹幹往下走。白狗在樹下叫得更兇。波斯貓不在意這些,慢慢地下到離地最近的樹枝上。大白狗瞅了瞅波斯貓,轉身迎著雪檸和常天亮走了一陣,突然扭頭箭一樣衝向苦楝樹,沿著樹幹順勢躥了一丈高,將那肥碩的下顎緊緊勾在波斯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