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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雪茄,只怕是身上有見花謝的毛病,所以才要逃婚。�

在往年,雪家人很少受到這類嘲笑與譏諷。一般人口不旺的家族,只要生下男丁,便儘量讓他及早成家立業生兒育女。孤門獨姓的雪家不這樣想。眼睜睜地看著家裡男人一代比一代少,品書論學、吟詩作畫的勁頭反而更兇。臨到雪茄的父親雪大爹出世,雪家不僅成了單傳,同堂的也只有兩代人。街上那些愛挖古(注:挖古,鄂東方言,指聚在一起閒聊)的人都說,哪天雪家一不小心斷子絕孫了,罪魁禍首隻能是滿屋的書。特別是那些發黃的古書,經年曆代,紙也好,墨也好,已經釀出藥性。讀書時每每要用手指蘸了口水去翻動,不知不覺中文毒就上了身。天長日久,男人的陽性蔫了,勉強將種子下到女人身子裡也很難生出肉芽。那些能上雪家說話的人都勸他們:少讀幾本書,天門口的孔聖人還得由他們來做,書中顏如玉再好,不如懷抱嬌嫩女子實在。雪家人喜愛詩書,就連自己家開的綢布店也取了一個有聲有色的店名:新絲響。生意是雪家的,量體裁衣等具體事情全由兩個夥計做。靠著買賣花色綢緞和粗細布料,雪家男人不用上山打獵下水耕種,女人不用清潔漿洗餵豬放牛。因為羨慕這種日子,一直沒有生出男丁的雪大爹在四十歲那年添了根香火後,不是初一,就是十五,屋裡總也斷不了主動上門提親的人。隨著雪茄長得一年比一年英俊,雪大爹和雪大奶的口風越收越緊。這一拖就是十六年,接著又拖到第十七年。在雪茄去武漢求學的這一年裡,提親的人當中,被雪大爹好言拒絕的有三家,雪大奶沒看上眼的有五家。因為戰亂,雪茄中斷學業回到家裡,那些有心將女兒嫁過來的人家像是邀約了,忽然都不再提這事,紛紛拭目以待,要看雪家兒男,到底是娶金枝玉葉還是癩痢婆娘。雪大爹不理這些,他自己也是三十歲時才娶上雪大奶的。雪大奶是雪家人敢於等待的最好理由。�

阿彩的到來,幾乎使這理由錦上添花。�

那一陣正是小雪節前後,窮人家也還有半缸新打下來的稻穀。看不到開春就要餓飯的日子,不管貧窮與富足,大家的心情都一樣好,三三兩兩湊在一起蹲在街邊七嘴八舌地挖古。杭家四兄弟中的老二將左手的拇指與食指做了一隻扁扁的圓圈,又將右手食指伸直了,插進去來回抽動著,問那像大人一樣兩隻眼睛發直的杭九楓,是不是想同阿彩如此這般。杭九楓對自己的二父也不客氣,當即用那嫩嫩的嗓音警告他,不許在阿彩身上打歪主意。好像阿彩已經是他的女人了。挖古的人見了好不開心。�

雪家人平常不愛在街上挖古,阿彩一來,他們就變了,大白天裡也像做夢,見人就說:“哪來這樣的奇事!真沒想到!真沒想到哇!”在其他人聽來,第一句沒想到當然是指那個眼睛上長著心鉤鉤的陌生女子阿彩,第二句沒想到則是指同阿彩一起換了歸屬的燦爛錢財。這些人也一樣地吃驚,天上往下落財喜的事誰能想得到!錢財是太陽,天下萬物只要靠上它,馬上能變得亮麗堂皇。如此好東西,除了惦記,並沒有太多好說的。面對錢財就像面對太陽,全部意義明擺在那兒:冬天的太陽比彷彿沒長皮的女子還溫柔誘人。到了夏天,太陽就不能用人來比。那種動不動就將人身上曬出膿皰來的勁頭,簡直就是脊背上長了十二根大刺、還將本應長毛的地方全都長成短刺的刺蝟,餓了三天的獵狗見了它也只能吐著舌頭聞聞氣味。女人就不一樣了。女人是月亮,生下來就要給人看、給人說。一襲黑幕帶來鋪天蓋地的夜晚,乘著月亮獨自從頭頂款款走過,誰心裡沒有產生過想去高山之上踮起腳來摸一摸的念頭?阿彩領著自己身上所有的細皮嫩肉,在小街正中的石板路上邁著蓮花碎步,一看就是從南方來的。只有南方的雨才弄不皺

聖天門口 一(2)

女人的臉,也只有南方的風才吹不彎女人的背。月亮出來,女人過來,男人的心裡長滿善解上身釦子、下身褲帶的手指,胡思亂想的腦子裡拌了許多的蜜糖!阿彩將自己溼漉漉的眼神,一波一波地迎面灑來。那是一隻影子,稍一走神就很難分清是走動還是在飄蕩。�

雪家人不著急,是因為沒有找到合適的女人。�

有了合適的女人,雪家人也會著急。�

正是此種原因驅使,阿彩一來,雪大奶就看到了她的原身。�

那天傍晚,在廚房裡做事的王娘娘燒了一大鍋熱水,為阿彩洗淨一路上的灰塵。阿彩不好意思,卻又經不住雪大奶親人一般的反覆勸說。她將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地脫下來,嘴裡也反覆說著,從今往後雪大奶就是她最親的親人。雪大奶也是年輕過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