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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的門口站了好半天。�

雪茄沒有理睬杭九楓,他將半里長的小街當成從天門口到武漢的路程來走。半路上還拐進綢布店,用那記賬的紙墨筆硯,心情沉重地寫了一封信。好不容易回到家裡,雪大爹正在客廳裡同前來道喜的人說話。當著客人的面,雪茄將信交到雪大爹手裡。封好的信恰似送喜禮的封包。雪大爹正在高興,沒有察覺交到自己手中的封包中竟然隱藏著這個家庭裡從未有過的陰謀。他揮揮手讓雪茄退下去,這兒全是長輩,不是晚輩說話的地方。雪大爹後來非常懊惱。每逢為這事自省時,他就嘆息地告誡家裡人,天門口之事,十分喜裡一定有三分憂,十分憂中也一定會有三分喜,所以不管遇到何種情形,都不能亂了方寸。�

小雪節後的那場喜慶,是從阿彩聲聲叫喚肚子疼開始的。�

馬鎮長的妻子過來報信,請來幫忙的那些人一齊喧譁起來:“拜堂成親的喜酒剛煮熱就要生孩子,這才叫雙喜臨門。”雪大爹也笑,他從書房裡取出一小坨鴉片,讓馬鎮長的妻子回去化成水給阿彩喝了。天剛剛黑,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雪大爹吩咐新郎手掇紅蠟燭,腳踏梯子步步高昇地點燃紅燈籠時,才發現雪茄不見了。查問起來,只有新買的丫鬟記得雪茄曾經去馬鎮長家看過阿彩。雪家人忍著不去打攪阿彩,找了兩遍發現情況不對頭,這才讓雪大奶過去。雪大奶心裡急得翻江倒海,阿彩反而鎮靜自若地說:“世上又多了一個負心郎,雪茄肯定逃婚走了。”疑慮難解之際,雪大爹想起雪茄交上來的那隻封包。他從一大堆封包中找到它,開啟一看,好好的人頓時變苕(注:苕,鄂東方言,意思與北方方言中的傻或傻子相同)了。訊息傳開,雪大奶也不相信:阿彩屁股的樣子,乳房的樣子,甚至兩腿之根最深處的粉紅色產門她都看見了,滿頭的黃癩痢又如何會看走眼!望著滿屋子賀喜的客人,還有在街上打野(注:打野,鄂東方言,看熱鬧及起鬨的意思)的許多鄉鄰,雪大爹忍著內心的煎熬,一邊罵雪茄為何不死,若是死了,還可以讓阿彩抱著枕頭拜堂,一邊同雪大奶商量,依照風俗火速找一個小女孩來代替雪茄拜堂。上街的富人家不肯讓女兒做這種別人生孩子,自己撿胞衣的事。下街的窮人家倒是願意,雪大奶卻不願意,最後才找到在鎮上打更的段三國家的大女兒絲絲。�

那天晚上光是記在彩禮簿上有名有姓的客人就有一百掛零。雪大爹早先懷著好心情來操辦這場婚事,此時此刻心情不好了,擺上桌子的酒菜並沒有改變。幾杯酒下去,就有不知情的人站起來說:“雪家是不是娶回一個癩痢婆,想看一眼都不讓!”放在別的婚宴上,主人會將新娘叫出來給大家敬上一杯酒,那些口口聲聲說新娘是癩痢婆的人馬上會說,難怪我們這些凡人見不著,原來新娘子長得像仙女。接下來一定是滿堂喝彩聲。雪大爹就怕客人們這樣鬧,類似的話題剛一起來,他便趕緊站起來作揖說,雪茄有急事去了武漢,希望大家理解阿彩,不到之處日後再彌補。客人們還沒安撫好,那些聚在外面打野的人又一齊叫起來:“癩痢婆,做新娘,滿頭金子沒法藏。別的新娘下面癢,癩痢新娘癢頭上。癩痢越癢心越慌,低聲細語叫新郎。新郎不知癩痢苦,反說客人一走就上床。”雪大爹心裡難過,拿上零錢,出門去將那些人打發了。一批剛走又來了一批,客人當中先醉的那些也跟著亂叫。�

雪大爹正要繼續散錢,身後就傳來一聲斷喝:

“你們不是要看癩痢新娘嗎?就讓你們看個夠!”�

阿彩身著紅色繡花緞面旗袍,威風凜凜地站在擺滿酒桌的大廳上,她將蓋頭往下一扯,正在鬧酒的人立即變得鴉雀無聲。“不錯,我是癩痢。你們不喜歡癩痢,我也不喜歡它。今日的事今日了。從明日起,不管是誰,也不管是當面還是背後,只要是朝我指指點點的,我就要拿上快刀上他家去,要麼是他將我的頭砍下來,要麼是我將他的頭砍下來。”阿彩說完話,隨手拿起一隻酒杯,挨個上每張桌前敬酒。除了杭大爹,只要阿彩一走近,所有的人全都誠惶誠恐地站起來。

聖天門口 一(5)

喝完酒,阿彩將蓋頭重新蓋好,再問大家:

“我有癩痢嗎?”�

“阿彩這麼漂亮不會長那種東西!”

四周的人正在七零八落地回答。�

本來不想來喝這喜酒的杭大爹猛地掀翻面前桌子:“我也把話說在前面,白癩痢犟,黃癩痢狠,白癩痢和黃癩痢長在一起也犟不過我們杭家!”杭大爹帶著家裡的人揚長而去時,還憤憤不平地說:“在天門口,誰也莫想同杭家人鬥狠。”被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