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天門口 四一(2)
楊桃提上一桶熱水進了董重裡睡覺的屋子。
沒有了說書聲,四周特別安靜。
�梅外婆開啟自己的房門,一縷燈光將秋雨打溼的院子照得晶亮。雪檸正在迴廊上大聲追問,是誰送的洗腳水,這麼燙。梅外婆示意雪檸不要再叫了,楊桃夜裡有點私事,提前將 熱水送到各人屋裡了,她以為放一放就會涼,特意少摻一些冷水。洗完腳的水太多,倒不動就不倒,放在房間裡,天亮後再倒也不遲。雪檸將衣服上的扣子和帶子一道道地解開,半遮半掩地將身子從上到下擦洗一遍。梅外婆在一旁盯著,直到雪檸擦洗完畢,開始繫上帶子、扣上釦子,才開口說話:“從今日起,你不能將胸脯勒得太緊。”梅外婆動手將纏在雪檸胸脯上的那根六寸寬的布帶一點點地鬆開,“楊桃只比你稍大一點,一看那胸脯,就曉得她能生孩子了。女人身上的事情,一點也不給別人看是不行的。”梅外婆將雪檸的兩隻乳房往中間擠了擠,“等它們長得這麼高這麼大,你就該出嫁了。”梅外婆沒有回自己的睡房,她在雪檸的床上躺下,絮絮叨叨地對睡在腳邊的雪檸說了許多與做女人有關的話。
�因為落雨,段三國打更的鑼聲變輕了,偶爾從窗外經過,那種有水波一起盪漾的黃銅聲響也不再讓人受驚。夜色很深時,從董重裡的屋子裡傳出一個女人細長的驚叫聲。雪檸推了一下梅外婆。沒等梅外婆反應,她又推了一下。梅外婆從被窩裡坐起來,拉著雪檸的手聽了好一陣。那女聲像一根絲線上穿著許多珍珠,悠悠晃晃地,隔一陣就要放出一番異彩。雪檸終於聽出是誰在叫了。她沒想到一向循規蹈矩的楊桃,會在心裡藏著比董重裡的說書還好聽的叫聲。梅外婆證實了雪檸的判斷,這會兒楊桃的確是在董重裡屋裡。
�“她說過要做董先生的福音!她真的做成了!”梅外婆由衷地讚歎起來,“這兩個人,第一次到一起就這樣快樂,這也是他們的命!哪一天你能如願和柳先生在一起,一定會更快樂。
你信不信?反正我信!”�
雪檸不再說話。
�這樣的雨夜說長就長,說短也短。
半夜裡,自衛隊的哨兵在盤查誰的口令很響。
已經睡著了的雪檸驚醒過來。聽聽董重裡那邊,分明沒有動靜,正要再睡時,楊桃的聲音又傳過來。這樣的反覆一直鬧到天亮。每一次,楊桃因為快活而不得不發出來的聲音都有所不同。雪檸聽著這些聲音醒來,又聽著這些聲音睡去。
�雪檸真正醒來,已是上午十點。
梅外婆坐在窗前,沒有感覺到雪檸睜開眼皮時的動靜。
�楊桃眼圈有些發黑,臉上洋溢著幸福的憔悴,半羞半喜地正說著夜裡的事。“董先生剛洗完臉,就不讓我在屋裡呆。說了半天我才明白,董重裡洗腳之前還要用熱水抹抹下身。要不是我大著膽笑話他,從來不招惹女人,卻像女人一樣天天要抹下身,董重裡還不一定要我給他咬腳。”梅外婆輕輕一笑。在她看來,這也是董重裡這麼多年不肯和女人打交道的一個原因。“董先生後來對我說,男人抹自己的下身,是為了讓女人更乾淨。董重裡抹下身時,我一直在門外站著。他也曉得我沒走,故意在屋裡嘟噥,段三國曾經對他說過什麼話。門開後,我就進去幫他將鞋脫了,放進水裡一邊洗一邊揉。慢慢地他就同我說起絲絲和杭九楓,他們兩個到一起,仗著年輕力壯,一口氣躺了三天三夜,真正睡覺的時間加起來還不夠一個晚上。到現在我才明白,董先生不是不喜歡女人。那年他在武漢碰到一個正在大街上演講的漂亮女人,被人開黑槍當場打死,從那以後只要一看到女人,便覺得自己有罪,什麼也不敢做。
董先生親口說,這些時他惟獨對我有些想法。自從將自己的共產黨身份暴露後,董先生總在天門口宣傳要解放女人,男人和女人是平等的,像往日雪大奶天天夜裡要我給她咬腳都是罪惡。沒想到他卻主動問我,願不願意幫他咬咬腳,見我點了頭,他又得寸進尺地要我回答,萬一身上的毛病被我咬腳咬好了,我會不會接受他的任何要求。我只顧點頭,他還說了些什麼也沒聽清楚。”楊桃的話將梅外婆逗笑了。“董先生的腳比雪大爹的軟,比雪大奶的硬,一開始很涼。咬了一陣,那腳底就有些熱了。沒過多久,兩隻腳就都熱了起來。董重裡不讓我咬了,往起一站,抱著我就往床上去。”楊桃臉色緋紅地繼續往下說,“董重裡一點也不粗暴,他不是隻管自己快活。他很體貼人,每當我快要覺得痛時他就停下來。到後來,他在我身上時,我一點不覺得重,整個人就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