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泠兮知道晏歌的真正去向,還是因為皇姑姑,長公主葉承夢。那年她十三歲,長公主身體已經大不如前,長公主帶著她來昊陵祭拜先帝,將這個秘密告訴了她,並囑咐她,這個秘密天下只有雲徽帝與她知道,這是長公主留給大雲的最後救命符。
野草在涼風中搖曳,暮鴉不時穿飛野草之中,發出聲聲淒厲的叫喊。
葉泠兮帶著錦奴和十名禁衛將士沿著神道外側走了三炷香的時間,終於在神道的盡頭停下了腳步。
“錦奴,你們在這兒候著,若無本宮命令,任何人不可靠近!違者,斬!”葉泠兮說完,獨自一人沿著左側的陵牆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身影消失在了錦奴與十名禁衛將士的視線之中。
“諾!”
這兒是陵牆的盡頭,只有九眼用作聚風納水的陵井,平時若有巡邏將士來此,也看不出這兒有什麼異樣。
只見葉泠兮走到其中一眼陵井邊,俯身拍了三下這眼陵井右側的雕花龍頭,又走到另一眼陵井邊,同樣拍了拍右側的雕花龍頭。
“咔嚓——”
一聲裂石之聲響起,卻看不到時哪裡的機關被觸動了。
葉泠兮嘴角含笑,提起裙角,提起左腳跨入了正中的一眼陵井,竟好似踏在了什麼物事上,沒有往下墜。
只見她雙腿都踏入了陵井,好似踩著了臺階,一步一步地走了下去。
陵井之底,並沒有想象中的昏暗,反倒是每走幾步,便有一盞長明燈,照亮了陵井底部的一條暗道。
暗道兩側的石牆上沒有想象中的墓刻,整個暗道也沒有那種陰森恐怖的氣氛,沿著一路行去,若是低頭仔細點兒看,便能發現暗道腳下的石板上總有些木屑與鐵屑。
越往暗道深處走,空氣之中漸漸瀰漫起一抹硫磺的刺鼻氣味兒,葉泠兮不禁捂住了鼻子,加快了腳步,往裡面小跑著前行。
“叮!咣!叮!咣!叮!咣!……”
通紅的火光出現在了暗道的盡頭,有節奏的打擊聲陣陣響起,有股滾熱滾熱的氣浪從暗道盡頭湧來,灼得人略微有些難受。
起爐,燒火,鍛打,打磨,淬火,百名只著了一件單衣的女子在這裡有模有樣地忙碌著,不少女子覺得這裡甚是熾熱,竟索性捋下了半身單衣,露出了略顯紅潤的右臂,低頭忙碌。
葉泠兮甫才踏入這裡,便有眼尖的女子瞧見了她,當下放下了手中的活計,跪地道:“公主殿下,您來了!快,姐妹們,楚山公主來了,快來見過公主殿下!”
在這女子的驚呼後,不少忙碌的女子紛紛停下了手中的活計,對著葉泠兮拜了下去,“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誰讓你們停下的?這燒紅的鐵若是不及時鍛打,只怕前面就白忙活了!”唯有一人,兀自在鍛造臺上敲敲打打,似是沒把楚山公主放在眼裡,“快些回來忙你們的,否則今日這些兵刃可就做不夠數了。”
葉泠兮嘴角微微揚起一絲笑意,示意眾人繼續忙,徑直走到了那個青絲披散,滿身大汗的十四歲小姑娘身邊,“幾個月不見,你還是這臭脾氣。”
小姑娘只是冷冷笑了笑,目光不曾離開手中鍛打的長劍一寸,手中的鑄錘一下一下敲打著,“亂世妖童本就是個異類,自然脾氣也好不到哪裡去。況且……”小姑娘終於抬起頭來,臉上始終帶著一絲冰霜似的笑意,她眉眼若畫,稚氣尚存,卻承了晏謙的英氣,這抹冰霜似的笑意總讓人覺得有種不可親近的涼意,“公主今年早來了十個月。”
葉泠兮笑道:“嗯,確實早來了十個月。”
晏歌眉頭一鎖,手中的敲打動作停了下來,“可是寒西關危急?”
葉泠兮搖頭輕笑,“有晏大將軍在寒西關鎮守,是不會有危急之報的。”
“無事便好……”晏歌舒展了眉頭,又敲起了手中的長劍,卻不打算再與葉泠兮說什麼。
葉泠兮定定看著晏歌,分明比自己小了四歲,卻比她多了一絲堅韌——晏歌從八歲開始來到這裡,小小年紀,整整熬了六年,比同齡的女娃堅強太多太多。
葉泠兮還清楚地記得,第一次瞧見晏歌的時候,她問過晏歌一句話,“你可後悔?”
晏歌充滿稚氣的聲音言猶在耳,她說——軍令如山,晏家兒女,從不怕死,又豈會言悔?
從那時開始,葉泠兮便每年都來這兒瞧瞧晏歌,因為每次瞧見晏歌,葉泠兮心裡總會激盪起許多熱血。哪怕只瞧上一眼晏歌那認真打鐵的樣子,都足矣讓葉泠兮滿懷熱血地繼續效仿皇姑姑葉承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