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是座沒有河流的城市,全年缺水缺電,到了夏天就缺得特別嚴重。所有的工廠實行錯峰供電供水,以確保居民區正常用水用電。小馬哥所在的工廠處在工業區,所以停水停電特別嚴重。每當停電,工廠便會開動柴油發電機組自己發電,以保證正常生產。可是當停水的時候,全廠員工的生活用水就成了問題。天氣熱得讓人無法在太陽底下行走,沒有水比沒有電更加讓人難受。到了停水的日子,廠裡就會到處去買水,可是有錢也不太管用,深圳的生活用水大多來自水庫,水資源緊張,水利部門管理非常嚴格。當好不容易買來一車水的時候,員工們便拿齊鍋碗盤勺瘋搶。知道的人倒可以搶到一些足以擦擦身子的水,在工廠上班不知道的人那就只有忍受煎熬。
那將是怎麼樣的一種受罪呀!
小馬哥已經沒有得到水不止一次兩次了,身上起了大片大片的痱子,奇癢難耐。那些小痘痘,輕輕一擠便會“啪”的一聲炸開了,爆你一臉的汁液。最開始,他想那很快就會好的。可是一連過了N天仍沒有好轉,倒是又加重不少。可是他又不能讓別人知道他長了那東西,一個大男人長那玩意將會一件多麼可笑的事情。但是確實那太難受了,總是忍不住要去抓,有時候那些小痘痘會隨著指甲的碰觸一個接一個的炸開了花,那是怎麼樣一種可怕的場景?以至於到後來,他一見到自己寶寶或者別的小孩子身上的痱子就能感受到那份難受。
到後來,用藥都沒有太大的效果了,但是終究還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和氣溫的下降痊癒了。好在並沒有留下什麼後遺症,也許那只是對他曾經歷嚴重缺水缺電的證明……
日子越平靜,心裡越難受。小馬哥完全看不到將來一樣,他彷彿就看到了自己三十歲、四十歲的時候還在做著打火花的工作,每個月就領那麼千多點,最多不會超過兩千五百元的工資,然後省吃儉用還存不下幾百塊錢……
他絕不能這樣,自己還這麼年輕,怎麼可以就這樣子平凡下去?最起碼自己不能一輩子拿那麼點工資過活。在他的心裡,自己完全應當從事產品設計或程式設計的工作。然而現在他感覺自己離它越來越遠了,只要自己還在做EDM的工作,彷彿那理想就不能實現。而且越多從事一天EDM的工作,就離理想越遠了。可是怎麼能這樣子呢?他知道自己需要學習,只有學習才能使自己強大起來。而現在他缺一臺電腦,他得存錢買一臺電腦然後才有機會學。
那天晚上,小馬哥實在憋不住了。於是他拿手機給遠在東莞長安的三叔打電話:
“喂,馬回生!”
“三叔!”
“現在在那邊怎麼樣?工作還好吧?現在在做什麼工作?”
“現在還好,打火花。”
“待遇怎麼樣?”
“還行,但是三叔……”
“你什麼事?”
“三叔,我想過兩個月買臺電腦,然後到那邊跟您學。”
“你現在還小,過幾年再說吧。”
“可是……”
……
電話並沒有想象的那麼長,事情也不順利,他已經失望透了。但是人還得自強,他必須工作,得靠自己。那種強烈的渴望在心中不斷地燃燒,他很討厭現在的工作。工作心態很不好,可有可無的。所以他在工作崗位上已經出了一次失誤了,把一塊模具放電放壞了,直接導致工期的延遲並且模具燒焊,公司給予罰款50元的處罰以及警告一次。
這是第二次了。可是他很不服,因為那個機臺經常出狀況,而這次就是因為機臺的加工數值由抬高值變成了負值。在副經理阿斌把處罰單遞給他時,他並沒有簽字。他不想做了,所以並不在意領導將會有什麼樣的看法。
一個合適的時機,小馬哥找到了阿斌。他把那張沒有簽名的處罰單遞給了他,並說:“阿斌,這個不是我的錯,我不同意罰款。”
阿斌沒有接,而是轉身要離開,也許他也贊同。可是小馬哥確實不想幹了,於是緊追其後。“阿斌,你炒了我吧。”
“我不炒人的。如果你真不想做了,你辭職吧。”
“可是辭急工要扣工資呀?”
“你寫辭職信吧!”
“要扣工資的。你還是幫忙炒了我吧。”
“我不炒人的。以前老闆要我炒人,我都不炒。大家都是打工的,不容易。”
“可是我覺得做下去沒有意思了。”
“那你寫個辭職信吧,我給你批瞭然後轉給達哥。”
“會扣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