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後,就遇上了中山大學的反託派鬥爭。入夏,在米夫的支援下,鬥爭矛頭又指向一些家庭出身不好的同志。朱慕慈被劃入地主出身,因此難逃厄運。同時,強烈的妊娠反應也折磨著她。
她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一遇刺激就“哇哇”地吐個不停。今天,剛才起床,差點栽到地板上。
朱慕慈哭了。
更叫他傷心地是她給肖勁光寫了兩封信,到今天,人也沒有,信也沒見。
朱慕慈從抽屜拿出日記本,想寫點什麼,但,無處著筆。於是,她又將日記本鎖起來,朝門外走去。
快秋天了。校園已經隱隱透出秋色。
她邊走邊東張西望,真個是“滿腹哀愁,訴與秋風落葉”。
她感嘆人生的變幻莫測。
半年前,也是在這條小路上,她挽著肖勁光的手,一步一串笑聲,一步一個情意綿綿的會意。兩個人談祖國,談革命,談未來的戰鬥與勝利。到今天,才半年多一點,滿腹委屈、滿腹落寞。
她多麼希望肖勁光出現在前面的路口啊!
一連幾天,肖勁光好忙。
他把朱慕慈的來信讀了一遍又一遍,每一遍都引起內心的無限感觸。他相信慕慈,他相信她的革命熱情,他相信她的堅定的共產主義信念,他也相信她大無畏的革命精神。儘管這段時間,她感到委屈常常流淚。也許正因為這樣,同時也實在是忙,這才把去看她的時間往後一拖再拖。
許多知情的同志也一再催他成行。
肖勁光今天完成了這個分量最重的想定作業,正在房子裡伸伸手、彎彎腰。
門被推開了。
朱慕慈站在門口。
“慕慈!”
朱慕慈表情木然。她是快堅持不住了才過來的。
肖勁光連忙將她擁進屋來。
朱慕慈手中的提袋滑落在地板上,伏在肖勁光的懷裡出聲地哭了起來。
哭聲驚動了同學們。
李卓然來了。傅鍾來了。劉明先、劉伯堅也走進來。
朱慕慈擦乾眼淚,委屈地訴說:“他們說我的父親是地主,說我是美國教會大學畢業的,審查我,停止我的組織生活,還要開除我的黨籍……”
李卓然憤然站起來,說:“朱老先生算哪門子地主?他毀家興學,致力於教育救國,向警予、蔡暢等人都是他的學生。大革命中,他受許克祥通緝,在黨的保護下,才虎口脫險。有這樣的地主嗎!”李卓然說得慷慨激昂,彷彿與那些人爭辯一樣。
劉明先也說道:“許多很簡單的問題,一到有些人手裡,就複雜起來,就變味。”
“慕慈呵,過來了就好好玩玩。勁光,明天禮拜天,我請客,到郊外去,大家樂樂,忘掉那些不高興的事。”劉伯堅是個實在人,他不認為朱慕慈會是階級異己分子。
朱慕慈十分感謝大家的好意。
同志們都走了。
肖勁光把朱慕慈扶到一把椅子上坐下,自己蹲在她的面前,撫著她的雙手,說道:“慕慈,相信黨、相信組織,問題遲早會弄清楚的。要堅強些。”
朱慕慈默默地點點頭。
肖勁光無言地望著愛妻。他還能說什麼呢!任何一位共產黨員,面對這樣一件事情,都只能是這樣安慰自己的親人。這不是套話,更不是官話,這是一個共產黨員從他心底裡發出的真誠。
第二天,在劉伯堅的執意邀請下,他們和幾位要好的同學去了郊外。
他們在林蔭下散步,在無垠的草地上打羽毛球,在清澈的河水裡游泳,玩得痛快極了。
也怪,在這樣一種環境裡,在這樣一種氛圍中,朱慕慈的妊娠反應也消失了。
從此,朱慕慈變得更加堅強起來。她學會了在生活和鬥爭中如何消化砂子。
1930年秋天。
三年的學習生活結束了,肖勁光像一支立在彎弓上的箭。昨天中午,當肖勁光接到回國通知的時候,他無法抑制這種出征前的興奮。他恨不能昨晚就趕到中山大學去,找朱慕慈和小周砥——一個活潑的湘妹子,安排好回國事宜。他特別要和慕慈商量,安排好女兒的事。
女兒是去年初出生的。一歲半了。這個無憂無慮的女兒,自然不知道母親為她所受的苦,分娩下來時竟重達九磅。這次回國,顯然是無法帶著的。
戰亂歲月,革命生涯,該割捨多少親情啊!
當肖勁光來到中山大學的時候,朱慕慈和周砥已經把一切準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