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害怕。孩子。”
那聲音非常輕柔,男人動手解開了高野宗純手腳上的繩子,撕掉了嘴上的膠布,以溫柔的目光帶著鼓勵看向他,“能站起來嗎?”
刻意沒有躲過他碰觸的高野宗純沉默著點點頭。
“好了孩子,從那邊的門走出屋子。一直往前走,不要往周圍看,用自己的腳走出去。——一個人,走出去。”男人帶著柔和的笑意,拍了拍男孩的後背,不顧雨生龍之介有點不滿的扭曲表情,鼓勵道。
然後他得到了一個令人意外的答案。
6歲的男孩只是看了一眼那扇代表著自由和光明的門扉,轉過身來直視著他,說出了來到這個世界後的第一句話。
“——不要。你會在我走出去的一瞬間殺掉我吧?”
男孩貌似天真的反問讓屋內的氣氛一滯。
高野宗純故意眯起眼,露出一個笑容,在這昏暗的室內顯得有些古怪。
這個從魔法陣中出現的古怪男人的表演毫無破綻,那悲天憫人的溫柔足以矇蔽過任何一個人——或許那不是矇蔽,而是確實存在的真情流露——假如周圍的一切不是那麼詭異的話。
不必說他那與眾不同的降臨,單單說他出現之後絲毫不在意那三具已經冰冷的屍體和龍之介“興趣是殺人”的發言,自顧自地與雨生龍之介搭話,就可以看出他其實是個不在乎人命的傢伙。
之後他為自己解開繩索的時候,不是蹲下,而是紆尊降貴地屈起身彎下腰,甚至連膝蓋都沒彎一下,可見他並不是表現出來那麼平易近人的人,而且他還使用人皮製作的書冊……雖然他沒正面回答雨生龍之介的話,但那態度也不像是否認。
那麼問題來了,這樣的一個傢伙,會放任已經看到他們所做一切的自己——雖然現在的宗純看上去只是一個孩子——活著走出這個地方嗎?
(不會。)
高野宗純在心裡以篤定的語氣回答了這個問題。
如果真的是普通的孩子,也許會因為他的親切和近在眼前的光明和希望而疏忽這些疑點,但高野宗純不會。
他非常想要儘快逃離這兩個變態,但還沒到被恐懼和僥倖心理衝擊到失去理智的程度。
這樣一個毫不在乎人命的傢伙,跟那個雨生龍之介半斤八兩,沒準還更難纏,畢竟雨生龍之介還只是個人類,這個從魔法陣裡出來、自稱caster的傢伙……人類?惡魔?就不知道該說是什麼東西了。
(不想被殺掉的話,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他們覺得留著我比殺掉我更好一些。)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男人像是從肺部最深處發出古怪的笑聲,“你好像可以理解啊。”
“恐怖這種東西是有新鮮度的……”他沐浴著雨生龍之介的目光,用陶醉的口吻說了下去,“人類在不斷的恐懼之中,感情會漸漸的死去。真正意義上的恐怖,不是指沒有變化的靜態而是變化著的動態——”
“——所以你打算在我走出這裡,接觸到光明和希望、放鬆安心的那一瞬間,讓我品嚐到最深切的絕望。”高野宗純冷靜地補上。
男人再次將溫和的目光投向他,只是這次已經有什麼不同……對,就像是在看著一個有著相同興趣的同伴一樣,充滿著前輩對後輩的關懷和期盼,讓宗純一陣惡寒。
“真是有天分的孩子。”男人非常真摯地誇獎道。
他不再對宗純說話,轉向雨生龍之介,“這種從希望到絕望的轉變,那一瞬間的恐怖……這種新鮮的恐怖和死亡的滋味,你覺得怎麼樣?”
“cooL!太棒了!太cooL了你!”
雨生龍之介完全被他所描繪的東西迷住了,他的目光彷彿被什麼點燃了一般,神情帶著躍躍欲試,再度將讓宗純毛骨悚然的目光投向他。
“不,他不行,”出乎預料地,古怪的男人攔在了龍之介的視線之前,“他已經洞徹了這股美妙的源頭,是無法使之出現的——而且,您不覺得一下就殺掉這麼有天分的孩子太浪費了嗎?”
……目標達成。
宗純卻並沒有鬆一口氣,因為他知道這個時候鬆懈下來,一定會嚐到這個男人所說的“從希望到絕望”的滋味。
龍之介則是以惋惜的目光看著高野宗純,因為剛剛的一番話,他對這個從魔法陣中冒出來的男人產生了一種敬意,甚至可以說是膜拜,而且……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說的對,這個男孩身上好像很難有那種極致的絕望出現。
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