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兒?”
“祭拜我母親。”
母親的形影在她的記憶中,只有穿著藍綠色的病服在精神病院的模樣,那是她不願想起卻又得記在心底的記憶,因為那是她對母親唯一的印象。
“我母親在我七歲的時候死了。”她面對著墓碑,說話的物件是身後的姜磊。
姜磊微微一愣。“你第一次跟我說起你母親的事。”
“第一次……”他的出現讓她做了很多自己以為永遠不可能做的事,包括今天的談話。
“你想她嗎?”
“不。”她搖頭。
“她帶給我的負面意義多過正面。”她讓她成了復仇的羅剎。
“那為什麼你會時常來祭拜她?”
“她是和我唯一有交集的血親。”是啊,母親是她唯一看過、抱過、說過話的血親;另一個,早在她未出世前就死了。
唯一有交集的血親?他細細品味這句話,腦子裡突然浮現兩人曾說過的話——
他曾告訴她對老爺不可以那麼沒禮貌,他好歹是她的父親。
他記得她的回答是——他不會是是,永遠不會。
是了,她一直在傳達訊息給他,她和老爺沒有血緣關係,是他太笨才一直想不通,還自作主張、自以為是地認為是他們父女關係惡劣,原來……事實是這樣的。
“我母親被他逼瘋,住進精神病院;七歲那年,她從四樓摔下來——就在我面前摔死了,像一個摔壞的玩偶,壞了、不動了,從嘴巴流出血,你知道血是什麼顏色的嗎?是刺眼的紅色,吐血的嘴巴還能說話,你知道她說什麼嗎?”她的表情平板得嚇人,像是在說故事一樣,沒有一絲感情。
“她說她好恨,說我父親死得好冤枉……”
“不要再說了!”他上前,從後頭一把抱住她,明知道這種舉動越規卻不得不這麼做。如果他不這麼做,他擔心她會突然消失。
“不要再說了!”他重複要求。
“拜託,不要再說了!”
“你不是一直想要知道我在想什麼嗎?”她垂下視線,看著鎖骨處環繞的兩隻大掌,掌下的面板暖暖的、好舒服;但是卻溫暖不了她現在的透心寒。“怎麼?我現在要告訴你了,你才叫我不要說,為什麼?”
“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早知道是這樣,即使再怎麼好奇、再怎麼沮喪,他也不會要求她再去碰觸她過去不堪的記憶。“我的錯、全部都是我的錯!不要說了,拜託你不要再說了。”
“我要說!”她必須說,這些事在她心裡沉澱了好久,本來想就這麼一輩子藏下去的,但是,她發現她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脆弱,她想說給他聽,想藉此洗滌自己的身心,想藉由他來得到某種程度上的安慰。“想知道我為什麼急著賺錢嗎?”
“我不想知道了,不要再說了好嗎?”
她恍若未聞。
“我是為了讓自己有能力對抗他,我要讓季氏毀在他手上。”
此刻他終於知道她恨他的原因了。
季柔霄在他雙手圍成的圈圈中轉身,抬眼望向他。
“你肯幫我嗎?”
幫?幫她對抗老爺?姜磊遲疑了一會兒。
“你會幫我嗎?”她再問,似乎不打算給他考慮的時間。
“如果我說我會在你身邊,那算不算是幫忙?”他會在她身邊的,為了實踐諾言,他說過要陪她的。
季柔霄伸出手環住他的腰。
“這樣就夠了。”她低聲輕喃。
“這樣就夠了。”
仇恨對一個人的影響力真的很大。
從她身上,他體會到以往從不注意的事。
當年父母的乍然逝世讓他突然成了孤兒,他不以為意的表情為自己博得堅強的滿堂彩;但是有誰知道他到季家的第一天夜裡哭了一整夜。
原本以為自己這樣算是堅強的了,但比起季柔霄,相形之下又更脆弱了些。這樣子的他要如何保護她?他的堅強不足以與她比擬;他的能力又不如她的卓越,唯一贏得過的,可能只剩下男人與生俱來比女人大的力氣了吧!
一想到這兒,就讓他覺得挫敗。
難得今天的太陽這麼暖和,他卻沒有心情打盹、睡個好覺。
“我就知道你在這裡。”天天都跑來這裡睡午覺,難道這裡真比床舒服?
“小姐。”姜磊半坐起身。“找我有事嗎?”
季柔霄搖搖頭,落座在他身旁,習慣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