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多指頭陀不只輩分高,武功也高,連投靠他門下的,來頭都決不低。
所以,多指頭陀這出手一攔,任怨再貪婪、更情急,都不敢違逆反抗。
任怨不但不敢反抗,也不想反抗。
為什麼?
想一想自己有沒有反感的但卻不敢、不想、終究還是不反抗的人和事?
有。
——一定有。
因為誰都會有。
你雖然感到不公、不平、不忿和不快,但仍不想或不敢反感,除了因為對方實力比你強,名頭比你大,比你更難纏更麻煩之外,當然還有兩種情形:
一是對方的背景與勢力,你不敢招惹,因為一旦給惹上了,就像一腳踩進泥沼裡,而又遇上鱷魚和蛇的前後夾擊,而頭上還罩來了一蓬馬蜂的襲蟄。
另一是既然人人都不反抗,都不還擊,都不想招惹麻煩,為啥偏要你做第一個、第一個人,甘冒風頭火勢?所以只有啞忍。直至能出聲的機會越來越少,能出手的時機越來越不存在,而你的生存環境也越來越惡劣,呼息也越來越困難,同道中人已越來越不見之時,想要還擊還是反抗,機會早已消失不見了。
任怨的確不敢反抗多指頭陀。
那也不只為了“多指頭陀”他惹不起。
那是因為多指頭陀也不過是個“開路的”。
他攔住任怨,也不是為了他自己。
而是為了另一個人。
——在那人身前,他也只不過是個“奴才”而已。
連多指頭陀也不過只是個“奴才”的“主人”,任怨當然不敢招惹,也不會傻到惹這個麻煩。
不過,多指頭陀這麼一攔,使任怨更加心急欲焚的要達成一件事:
要選“主子”,也得選一個夠“大”的、夠“強”的。
要當“奴才”,也得當有財有勢有真正實力的“主人”的“奴才”,這才不枉“奴才”這一場!
反正要當奴才,就要當一個惡盡天下、橫行無忌的大奴才!
——化得來!
那個人一臉悲容,十分淒涼,那一種悽傷孤寂,竟令人看了第一眼,就為之心酸,再看第二眼,已不忍心再看下去,再看下去,不知怎的,就心為之酸,情為之傷,意為之寂,氣為之短。
奇怪的是,那人臉容很端正。
甚至在儀容、舉止,自有一種泱泱大度,過人氣派,看去像一個王孫公子,位同公侯將相。
可就不知怎的,這人的背影、氣質、神情、態度,流風所及,言談說話,舉手投足,總是給人一種:“誰信京華城裡客,獨來絕塞看月明”的蒼涼感覺,又有一種“昔日王榭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的蒼涼和“物是人非、“昨是今非”之慨。而這種蒼涼,是回首暮雲遠,千里暮雲平,回首蒼茫的那種悲涼/寂寞,予人一種深邃澈骨的寒意,這兒雖是皇城;也是皇城中的一座庭院;一處“尋夢園”,可是,只要這個人在這裡,整個氣氛,都不知怎的,悲涼蒼寒了起來,好像連大團圓放到永亙裡也只是一個大悲劇,就像中國的絲竹音樂,奏得敲鑼打鼓吹嗩吶之際,其實就是最高的悲情就只好用熱鬧喧嚷的方式來表達,就像一頭豬給宰殺後,它的慘情是一張笑眯眯的容顏。
追命看到了這個人。
忽然,聯想起一頭放在祭奠桌上給燒熟了的豬。
然後,他又聯想起朱月明。
他搖搖頭,拍拍後腦,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喝多了。
第三章 蟋蟀悉率知了了
只看這個裔皇、高貴而悲涼的人,徐徐蹲了下來,握住三鞭的手,甚至不怕沾染了三鞭溢流出來的綠汁,用一種極平和的聲調,講了幾句話,但再聽卻似是唱了幾句歌,歌詞一定非常肅穆莊嚴了,但他這麼唱來,感情卻非常豐富,仔細辨認,原來那是經文,而且還是梵唱。
可是梵唱經文咒語,卻又怎會有那麼豐富充沛的感情呢?真正的佛和有修為的僧道,不是講寂滅、去我執、返真我,臻無情,才能四大皆空稱涅槃的嗎?
追命正在這裡狐疑著,卻聽那華貴而孤寂的人梵唱稍歇,問了一句:
“餘近花,你有什麼話說?”
餘近花就是“三鞭”未“入道”前的本名。
這人能隨口喊出三鞭的俗家名子,可見跟三鞭道人十分相熟。
追命只覺得相當頭大:這個人一來,就氣派非凡,而且一亮相就令人感到心頭不舒服,況且,這人(還不是這人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