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衝突達至頂峰,同盟會以《民報》為據點,和保皇派展開論戰。後者的機關報《新民叢報》連載梁啟超的《開明專制論》等文,以開明專制為論戰依據,《民報》則刊登《〈民報〉與〈新民叢報〉辯駁之綱領》,對其予以迎頭痛擊。
不但保皇派和革命者之間意識涇渭分明,就是革命者內部,也有激烈和穩健的分別。1905年夏,陳天華投海以後,留學生那邊革命派分裂為兩種意見:一派是宋教仁、胡瑛等人主張立即退學回國革命,一部分是胡漢民、汪精衛、朱執信等人主張應該謹慎從事。於是宋教仁和胡瑛組成了一個學生聯合會,在勢力最盛的時候,聲稱要胡和汪以死來謝罪,其中女同志秋瑾非常激烈,範源濂因為怕她而躲在醫院裡面,誰知被她找到痛打一頓。有一天秋瑾和同盟會幾個省的分部部長邀約胡漢民和汪精衛談話,汪精衛有些疑懼,堅辭不去,胡漢民乃翩然獨往,到會後他詳細闡述了革命者應有之立場,最後令秋瑾表示折服,說到痛心處,甚至把在場的胡瑛說哭了。
至於改良派的海外運作,上書的內容應該是當時知識界所能接受的*常識。這個*常識之所以引起注意,不在其內容,而在其形式。什麼形式?就是他訴諸的物件。他訴諸何種物件?在慈禧發動政變之前,訴諸光緒帝,這個也無可非議;但在菜市口血案,以及搜捕流放、拘禁皇帝的局面之下,仍然傻子的條件反射一樣上書,名義上還是針對皇上,實際直接和最後物件是慈禧,要她來參加他們的憲政遊戲,那麼意義為零。
改良派的運作成為與虎謀皮,成為一種天方夜譚,海市蜃樓。
因為在專權者的手裡,不可能產生專制意志和民間訴求的和解與互動。
如果改良派的憲政運動是針對新一輪革命和*的發動,那麼他成為時代先聲的可能性就會增大;倘若他不過是要和*意志勾連,玩一種他們認定的改良遊戲,那麼這個改良,就成為一種傳統的政治騙局,併成為一種新禁錮之開始。
在與清廷積極合作的智識者中,楊度又和康、梁有別。他較之後者更注重一切機會。
楊度反對以革命手法對付清王朝。在他的長文《金鐵主義》中,他以為法國數十年流血遍地,俄國亦然,只有英國最好,王政復古,國事安全。
但他也承認,譬如俄國,政府過於強暴,慘無人理,罪惡專制有如蛇蠍,而被政府之壓抑既久,怨恨太深,故一發而不可收拾。
他在此文中又說,舉兵以抗政府,很少沒有被政府軍打敗的。譬如普魯士、俄國改造君主立憲即是。但是民軍雖敗,卻喚起全國輿論。“兵力之武力雖敗,而輿論之武力終勝”。所以他以為,唯輿論才是造成勝利的根本。憲法得以實施,國會得以召開,最終將歸功於輿論,而不當歸功於兵力……
五大臣出訪的依託(1)
當1906年9月,張之洞奉上諭:載澤等陳奏深以國勢不振,由於上下不能相連,內外隔閡,而各國之所以富強者,實由於實行憲法,取決公論。時處今日唯仿行憲政,大權統一朝廷,庶政公諸輿論,但目前規制未備,民智未開,亟應先將官制次第更張……以預備立憲基礎(《張之洞年譜》)。
一個“大權統一”,一個“但是”,所有努力全打水漂了。
到了次年的夏天,安徽巡撫恩銘被道員徐錫麟行刺出缺,張之洞立派第八鎮統制張彪,乘軍艦前往彈壓。
清廷命令張之洞,立憲之道宜如何進行,各種奏摺在外呈交地方大吏,取其切實正大者,選錄代奏。
因吳樾事件後,再次出訪分兩路,日期、路線對外界保密。戴鴻慈、端方一路,載澤、尚其亨、李盛鐸一路。
熊希齡跟隨的是端方一路,他在上海等候,這一路共有33位隨員,經費是26萬兩銀子。至於考察報告,各團員都大感頭疼,所以到日本後就先期將工程發包給楊度。半年多時間,遊歷了日本、英國、美國、法國、德國、俄國、義大利等國。熊希齡到了義大利,不再跟團,趕緊打道回府,理董考察報告事務。他專門到日本,去找楊度要稿子。
楊度認為當時的清政府,為列強欺凌剝奪,“今政府之對於外,則贈禮之政府也。所贈者,國民之經濟而已。其對於內,則竊財之政府也。所竊之財為何?國民之經濟而已。其不負責任如此,故吾今日所主張之唯一救國方法,以大聲疾呼號召於天下者,曰‘開國會’三字而已。無國會必無責任政府,此如車之兩輪……”(《金鐵主義》第三節)此文作於1907年。文章奇長,實為一專著。對社會、對皇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