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南雁面含冷笑,目光在寶月和尚、陰先生之間來回轉了一圈。
“嘿,果然是冠冕堂皇。”
“一個是有緣,一個是職責,到頭來,我肅靖司反倒是無關的閒雜人了?”
寶月和尚搖頭笑道:“施主言重了,肅靖司斬妖除魔,肅靖天下,貴司實有大功德。”
歸南雁忽然一笑,伸手道:“好,既然如此,那歸某就不管了,這鼎左右也是個大麻煩,本就要將其誅滅,”
“二位既然有心代勞,省卻我等一番工夫,倒是要多謝了,請吧二位。”
寶月和尚一愣,旋即看向陰先生,可惜黑袍罩身,也看不清頭臉。
但想來也是沒有想到歸南雁會如此。
二人都是心思靈敏之輩,轉瞬便知道歸南雁打的什麼主意。。
他二人都要取這寶鼎,必然不會讓對方得了去。
歸南雁若不退,那便是他二人聯合對肅靖司施壓。
此時他一退,倒是令他二人不得不對上了。
“寶月,你大梵寺是仙門聖地,你也是天下少有的至聖一品,卻也未必能在我大楚軍陣之下討得了好,”
“你若冥頑不靈,說不得今天便要你血濺江都,來日楚王大事得成,你大梵寺怕也少不得要重演當年大悲舊事。”
寶月臉上溫笑微淡。
所謂大悲舊事,他自然再清楚不過。
天下佛門,共有三脈,人盡皆知。
卻少有人知道,很久很久以前,佛門就是佛門,只有一脈,根本沒有所謂的白、赤、黃之分。
那時候佛門只有一個祖庭,那就是大悲禪院。
大悲禪院鼎盛之時,前祀尚存。
那時的大悲禪院,恐怕今天的六大仙門聖地加起來,都未必能及。
只可惜,自帝稷崛起,人道皇皇,強如前祀,也灰飛煙滅。
大悲禪院當年其實也沒有得罪帝稷,只不過它錯就錯在,它太強大了。
帝稷滅祀,立國之初,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大悲禪院自詡世外清淨之地,不涉紅塵,自然也不拜帝王。
帝稷不容許有如此存在。
當年破山伐廟,第一個破的山就是大慈山,破的廟就是大悲廟。
若非帝稷踏破大悲禪院,震懾天下,後面的破山伐廟也不會這麼順利,也不能這麼輕易便令仙門伏首。
當年帝稷並未將大悲禪院趕盡殺絕,盡毀寺中佛殿,盡奪寺中經籍典藏、寶物寶藥,盡散倖存寺僧。
那時寺中高手十有七八已戰死,剩餘的寺僧散於天下,卻也仍是道行佛法高深之輩。
也由此將大悲禪法傳遍天下,天下佛門,漸漸分離。
年深日久,又漸歸於三脈。
大梵寺當年,也是因大悲禪院覆滅,才有了出頭之機,同時得了不少大悲遺澤,才有了今天的仙門聖地,佛門一脈之宗的氣象。
而當年盛極一時的大悲禪院,如今卻只剩下江都城外,大慈山上幾間破舊的小廟,已淪為普通世俗寺院。
少有人知,大慈山上那幾間不起眼的小廟,在前古之時,竟有如此赫赫之威。
寶月和尚因陰先生這幾句話微微有些恍惚。
倒並非是懼怕對方的威脅。
只是這天下間,若說有什麼是令大梵寺在意,難以釋懷的,這“大悲禪院”四個字絕對少不了。
想要做新的“第一”,不把舊的“第一”打下去,又如何能名副其實?
只可惜,大梵寺如今確實是佛門之宗,但若是熟知大悲舊事之人,卻絕不會認為大梵與大悲相提並論。
“我大梵佛法,旨在慈悲度世,所謂佛即梵,梵即佛,永恆不動,自在極樂,眾生有苦,大梵即在。”
寶月到底是佛門至聖,不過是一瞬的恍惚,便已恢復過來,神容自在,溫然笑道:
“倒是楚王興無道,欺君逆父,大逆亦是大不孝,到頭來,難逃因果報因,註定一場空。”
陰先生陰惻惻道:“哼,任你巧舌如簧,也難改你大梵實乃竊道賊之事實。”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口舌如箭,卻非徒逞口舌,只不過是為了動搖對法。
這等境界的對抗,已經不僅只是道行法力,神通法寶、心性心境、言語交鋒,哪怕有一處疏忽,都要招致禍患。
寶月和尚搖搖頭,自恃道行法力遠高對方,不欲再與對方口舌交鋒,雙手合什,低喧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