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天行道?”
殿上君臣皆是愣然。
李世民不確定道:“朕記得,這大人國都是太古之時龍伯之國遺脈,身高數十丈,巨大無比,但這個腦子……咳,這個天性魯直,不擅識文斷字,那大人國主上次萬國朝會曾至我大唐,苦學識文斷字,數十年方才說得,卻連大字都仍識不得幾個,你確定……”
群臣皆是暗笑。
記起那大人國主學了幾十年也學不會文字之事,李世民就差沒說那大人國蠢了。
劉善因苦笑一聲:“回陛下,其實那大人國來使,並非大人。”
“來使有四,其中之一是大荒上古神民之後,其餘三人,卻似是我東土之人。”
李世民眉頭微皺,頓有一股不怒之威:“嗯?東土之人如何成了大人國使?難道是冒名頂替?”
劉善因連忙道:“國書確是我大唐賜予大人國無疑,那三人成為大人國使也有因由。”
李世民擺手道:“你從頭說來。”
劉善因當下將所知前後盡述,說完,從懷中取出一折與一賬冊奉上:“陛下,大人國來使於客署留書,言要替天行道,又有訴狀,盡述漁陽崔氏種種罪狀,”
“大人國使所呈訴狀,訴那惡婦朱姓姐妹二人毒殺大人國上下合共兩千餘人,老幼婦孺皆遭毒手,盡滅其國,”
“懇請我上國作主,為大人國復此滅國之仇,嚴懲兇頑。”
“同時狀告漁陽崔是等士族豪紳,與神雷玉府弟子勾結,以求雨為名,侵佔百姓田畝、錢財,廣蓄私奴。”
“此乃臣所抄奏摺,與使者所留賬冊。”
“只因此事事關重大,臣不敢擅決,故而謄抄成折,本欲待朝會之後稟明陛下。”
殿上氣氛驟然沉凝。
劉善因所言太過駭人聽聞。
大人國被毒滅,固然令人皺眉不已。
不過畢竟相隔太遠,一個大荒小國之民,表達一下同情與憤慨就差不多了。
真正令他們動容的,反倒還是那漁陽之事。
確切的說,是其中牽涉的一個“崔”字。
群臣偷眼去看殿上的李世民,只見其已拿著那本賬冊緩緩翻閱。
面上已不見適才的驚詫,喜怒不顯,令人難察其意。
過了許久,李世民默默將摺子與賬冊置於案上,抬頭平靜道:“你如何處置?”
劉善因道:“那三位使者乃是道門修士,神雷玉府亦是方外門庭,彼之怨隙,臣也不好插手,只派了人前去,暗中觀望,以防波及百姓。”
“至於使者所訴之事,臣不敢擅決,還請陛下聖裁。”
“嗯……”
李世民沉吟道:“劉卿所言亦有理。”
“方外之事,朝廷確是不宜插手……”
他話還沒說完,卻聽殿下魏徵出班大聲打斷:“陛下!陛下此言不妥!”
李世民神色微頓,朝他看來:“鄭國公又有何高論?”
魏徵神色肅然,抱笏道:“臣以為,我大唐自有王法,不管是方外之士,或是塵世俗人,在我大唐之地,都要遵我大唐律法。”
李世民眉頭微皺:“我大唐立朝以來,素尊道門三清,高祖皇帝曾賜升玄先生法主碑,許道門方外逍遙之便,不與塵俗同,”
“高祖皇帝雖去,此碑卻尚立太平觀前,你想要朕違逆高祖皇帝之意,背上不孝之罪嗎?”
魏徵神色不便,正色道:“陛下此言差矣!高祖皇帝之意,乃是許道門方便,卻並非法外之便。”
“若是遵我王法,自然可逍遙方便,但若違我王法,縱是高祖皇帝再生,也不該循私枉法!”
“你……!”
李世民手指魏徵,咬牙切齒。
其實魏徵此時所言,倒是暗合他意。
只不過這田舍翁說話就不會曲折委婉,平日跟朕過不去,罵朕就罷了,連高祖皇帝你都敢當著朕的面斥責?
“陛下,鄭國公所言,亦是正理。”
那長孫無忌此時又站出來道:“律法可不輕違,但高祖皇帝遺旨卻也不可不顧。”
“如今那漁陽崔氏與神雷玉府之事,究竟是真是假,也尚是使者一面之詞,難以分辨。”
“陛下不如暫且派遣得力之人,前去質問一番,以辨真假,再論處置不遲。”
“再者,那大人國使者不管是何方人士,終究也是外邦使臣,既是外邦使臣,我大唐便有責護其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