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那僧人忽然抬頭,面對頭頂劫運,聽聞李伯陽喝阻,只道了一聲:“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李伯陽心神一震,不可思議地看著峰頭上那僧人。
不是此言有什麼大法力、大神通。
而是他從這句話中聽出瞭如八方巨海一般無物不容的豁達,如佛門經典中的佛陀一般的無量慈悲。
不僅是他,雲層上眾人也是目現驚震。
江都城中那些忙於救災的那些高人,也不由朝這邊看來。
他們雖在救災,卻不代表沒有留意到雲層之上的仙門弟子。
只不過災劫之前,加上有種種顧忌,還來不及與他們算賬罷了。
峰頭上那個以神通分水,為他們分去大半壓力的和尚,自然也在他們關注之中。
一句話,人人可說。
但有的話在第一個人說出口前,那是無論如何也無人能想到的。
錯非真有如此大慈悲、大智慧,又豈能說得出這般話語來?
不提他人,此時就連江舟自己都驚了。
他原本只是仗著幻夢身代他應了劫,舍了這具幻夢身在所難免,索性就把戲做足些。
但也許是這句話出口,令他有了某種莫名的明悟。
也許是劫到臨頭,也是機緣天降。
江舟如醍醐灌頂,福至心臨,
往日熟讀過的一些經文在心中流淌而過,便不由自主地喧之於口。
“菩薩見生死流轉諸苦,以安忍力代為受之,經無量劫不辭厭倦,亦無棄捨而取涅槃。”
“複次菩薩以安忍力,能捨一切頭目髓腦,身肉手足,及與身命,心無悋惜。”
眾人只見峰頭那僧人面現慈悲,口齒開合,似在誦唸著某篇經文。
因受劫噬而蒼白的俊臉上,竟綻放一層寶光。
李伯陽雙目圓睜:“和尚,你……”
他不知道這僧人在幹什麼,但他感覺得到其身上的氣息在急速攀升。
但這並非什麼好事。
因為天下各大門派,稍有些底蘊的傳承之中,都有類似的法門。
邪道有天魔解體,他道門也有自碎元神。
佛門亦有捨身之法。
都是自毀道行,燃燒一身精血、神魂,以獲得短暫的力量暴發。
行不可為、不可能、不可思議之事。
雖有莫大力量,但此後身死道消還是輕的,甚至是魂飛魄散,真靈不存。
此僧這番話,就證明了他此時行為,便是在施展佛門捨身一類大法。
聽聞李伯陽驚呼,卻只見白衣僧卻面露微笑:“我修菩薩乘,今亦見生死流轉諸苦,亦願以安忍力代為受之,亦願經無量劫不辭厭倦,亦願無棄捨而取涅槃,亦能捨一切頭目髓腦,身肉手足,及與身命,心無悋惜。”
“不怖地獄,不求生天,不為己身而求解脫。”
“只願今日之劫,只加我身,此地一切眾生,皆能救拔罪苦。”
“轟隆!”
一道驚雷似從九天之上響起。
似“天”在怒。
關注此處的眾人都是猛地一驚。
也不知是為天雷所驚,還是為白衣和尚那一番大慈悲的話語所驚。
“大梵無量……”
“阿彌陀佛……”
“南無尊勝佛母……”
雲層上,許多佛門弟子皆是垂首合什,誦唸佛號。
似在為佛門中出此大德大士而讚頌,也似在恭送此僧。
他們雖是佛門弟子,自問無法做到此事。
卻也正因如此,那僧此舉更令人敬服。
此時,曲輕羅與許多參與救災的高人,都突然感受到那股來自劫運反噬的壓力驟然消失不見。
天地間的豪雨也驟然為之一滯,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緩下來。
不由紛紛一震。
面現驚容,朝那峰頭的和尚看去。
他幹了什麼?
竟有如此神通,能將天命劫運盡數攬於一身?
江舟此時也是一驚。
他此時的遭遇,並不陌生。
幾乎和當初銘刻的李白如出一轍!
不過李白是因浩然長河加持。
此時那具幻夢身身上發生的變化,卻不知道其力量來源是哪裡。
是這方天地?還是來自那冥冥中不可知之處?
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