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您怎麼還坐得住啊!”
江宅。
弄巧挎著個菜籃子,怒氣衝衝地從門外撞進來。
也不知道是誰惹了她,小臉氣得紅撲撲,已經漸漸長開的眉眼倒豎。
頗有一隻炸了毛的小奶貓的神韻。
江舟有些慵懶地躺在雙樹下的矮榻上,手裡拿著那冊薄薄的《淨明經》。
這本經書不過聊聊二十多頁,他半天就能看完。
他已經翻了數十遍,卻仍然每天都要繼續翻閱。
聞言卻連眼皮子都沒有抬,隨口道:
“怎麼?誰又招你這個小霸王了?”
“公子,外面都是罵你的人,罵得可難聽了!”
弄巧兒說著,還學起了不知是誰的腔調,義憤填膺、指點江山的模樣,一看就知道是某個吃飽了沒事幹,到茶樓酒肆裡呼朋喚友,針砭時弊的酸腐書生。
弄巧兒學完,咬著小虎牙,惡狠狠地道:“就是這些臭讀書的,到處敗壞公子您的名聲,現在連街坊裡都有人在議論公子您,說您是酷吏,專門害好人!”
“公子,您再不管管,以後您上街都要小心哪裡飛出個臭雞蛋,砸您腦門上!”
說著,還嫌棄地皺了皺臉,似乎已經被臭雞蛋砸了一樣。
“嘴長在別人身上,他們愛說就說吧。”
江舟不以為意地道:“我看你是怕公子我的名聲壞了,以後出門,你就威風不起來了。”
弄巧皺著鼻子:“公子!我明明是在關心您,您怎麼這樣說人家!”
“噹噹噹噹噹!”
主僕正說著話,門外忽然響起一聲狼嚎般的嚎叫。
便見廣陵王那貨從門外快步衝了進來。
站在門前,昂首挺胸,端著架勢,嘴裡一邊呼喝,一邊雙手交相一拍袍袖,又高高抬起腿,拂了拂鞋底,往前一蹬。
落地就邁起八字步,一邊走一邊給自己配著音。
“鏘鏘鏘!”
“鏘!鏘鏘!鏘!”
廣陵王怪叫著,越走越快,還哇哇唱了起來。
“駙馬爺,近前看端詳!”
“上寫著,秦香蓮她三十二歲,狀告當朝駙馬郎!”
“欺君王,藐皇上,悔婚男兒招東床,殺妻滅子良心喪,逼死韓琪在廟堂,將狀紙押至在了爺的大堂啊上!”
幾步就蹬到江舟身前,一手拈起衣袍,一手駢起兩指,指著江舟搖了搖,瞪起一雙牛眼:
“咬定了牙關~你為哪~~樁!”
弄巧兒:“……”
江舟:“……”
“你發的哪門子瘋?”
江舟眼角使勁抽了抽。
廣陵王端著架勢,瞪了半晌,沒人喝彩,實在端不下去了,才一口氣洩出來。
直接一屁股坐到江舟邊上,搶過他的茶,咕咚咕咚就一飲而盡。
“啊——過癮!”
“江舟啊,你也太不夠意思了。”
廣陵王潤了嗓子,就又叫起來:“你難道不知道本王生平唯有六好——美人、美酒、美樂,名招、名劍、名馬,”
“你既有這般本事,怎不早拿出來?這《包龍圖打坐開封府》,聽著真提氣,提氣!只恨沒有早早聽聞!”
江舟嫌棄地坐遠了一些。
他忽然有些後悔,心血來潮之下,“寫”了這出名戲,讓這貨拿出去。
谷廣陵王卻對他的嫌棄恍如不覺,搖頭道:
“你這人也太奇怪了,剛剛升了官兒,你不去把你那府堂開起來,反倒寫起了戲了,自己又躲在家中讀書,”
“外面都把你說成了貪官酷吏了,你卻什麼都不管不顧?”
江舟仍舊不以意:“說便說吧,他們說幾句,難道我還能少幾根頭髮不成?”
“也對。”
廣陵王頗為千萬,又揮手道:
“誒,不過也確實不打緊,這勞什子官兒做起來也沒意思,左右你已功名在身,哪裡還用得著和那些寨門一般苦苦鑽營?”
“就該如此,以後就和本王一塊兒,吃吃喝喝,聽聽曲兒,和美人兒……咳!”
廣陵王斜眼看了看邊上的弄巧兒,終究還是有點羞恥心,沒好意思在這麼個小姑娘面前開犖腔。
“總之,就是這麼個理兒,你也別怕,外頭那些嚼舌根的東西,本王改日找人揪出幾個帶頭的來,敲了他們的牙,斷了他們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