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
一處幽靜的花廳。
朱一顥年歲已長,倒不似朱雙明一般喜好華美喧鬧。
這朱家大宅深處的小院,便是朱一顥平日裡讀書起居之處。
此時,朱一顥剛剛送走史、王、謝三家之人。
卻又得到了訊息,當今陛下下旨,升了那姓江的小子的官兒。
不由站在花廳門前,怔住了。
“廷理……”
“陛下啊,您終究還要下手了……”
朱一顥怔懷看著前面院中繁茂的花草,有一個家丁正拿著剪刀在其中穿梭,修剪著多餘的枝蔓花葉。
這園子裡的奇花異草,都是朱家之人從天下各地蒐羅回來孝敬他的。
能長得這般繁盛喜人,也少不了每日的修剪。
“呵呵呵……”
朱一顥忽然發出一陣怪異的低笑,老臉上卻是現出幾分慘然。
“陛下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您若有此心,只需一道旨意,老臣甘願引頸就戮,死而無怨,亦無悔啊……”
“只是您卻讓那小子……那老臣也只好用這殘燭之軀,與他鬥上一鬥了……”
朱一顥斷斷續續地自言自語,無人聽見,便是聽見了,也會是一頭霧水。
……
肅靖司。
“江大人,老夫敬你一杯,恭賀高升!”
方清舉杯賀道。
江舟同樣舉杯,笑道:“方大人客氣了,江某是晚輩,不敢當大人敬酒,江某先乾為敬。”
說罷,一飲而盡。
方清倒也不攔他,看他放下空杯,才笑道:“江大人過謙了。”
“弱冠而居四品高位,縱觀我大稷一朝,也不過寥寥雙手之數,”
“若是再如江大人一般道行超凡入聖,那更是屈指可數了。”
江舟笑了笑,又與方清喝了兩杯,便直接放下杯子,說道:
“方大人,江某出身山野,不識禮數,若有得罪,還望海涵,大人若是有什麼指教,不妨直說?”
“呵呵,江大人還真是快人快語。”
方清擺擺手,不以為意,斟酌了一下才道:“江大人應該也能猜到,老夫此來,除了宣旨,還要代東陽先生傳幾句話。”
“哦?請說。”
方清看了一眼在旁作陪的梅清臣道:“其實這話梅大人之前應該也與你說過。”
“北境戰事吃緊,東陽先生不日便要調軍增援,只是朝中能用之人實在是太少,”
“東陽先生只有你這麼個弟子,江大人,真的不考慮離開江都,入京助冢宰一臂之力?”
方清正色道:“江都之地,形勢複雜,各家各門盤根錯結,朱家之流,可不是那般容易對付的,江大人不如早早脫身,到了玉京,以江大人的本事,必定前程更加遠大,何必在此自縛手腳?”
“對啊!”
梅清臣喜道:“江大人,這是好事啊!我早就勸過你,以你的本事,這江都實在是沒有必要再待了。”
江舟聞言笑道:“老師宰執天下,憂國憂民,一行一舉,都是關係天下蒼生的大事,”
“江某虛負一個弟子之名,卻實在是沒有這本事為老師分憂,再說……”
他頓了一頓,看向方清道:“我若此時入京,豈不是抗旨?到時非但無法替老師分憂,恐怕反而會連累老師吧?”
“哈哈哈!”
方清被一口回絕,並沒有惱怒,反而大笑道:“江大人不愧是當世俊傑,果然是心思通透。”
“看來你是心意已決。”
兩人打啞迷一般,梅清臣倒是沒有什麼迷惑,他恐怕比江舟更早想通其中曲折。
只是見江舟拒絕,還是有些遺憾,同時也是欣慰、歡喜,總之心緒頗為複雜。
“東陽先生的意思,老夫已經傳達了,不過江大人你既然已有主意,老夫也就不勸了。”
方清神色一肅道:“接下來,老夫就要斗膽,為江大人指點一番了。”
江舟抬手道:“請大人指教。”
方清肅容道:“廷理一職,直屬天官府,掌刑典,刑百官,糾萬民,位卑,權重,你可知曉?”
江舟點頭道:“略知一二。”
他熟讀肅靖司中典藏,這點基本的東西還是知道的,否則他也無從猜測帝芒的心思。
方清點點頭:“既然如此,陛下的心意你也當知曉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