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所持之論,如此還需你來說?”
“呵呵。”
江舟笑道:“道理是這麼個道理,可若真依此而為,將仁義、禮義奉為圭臬,治國治民,那恐怕是……”
他掃過眾學子,緩緩吐出幾個字:“國之將亡。”
“大膽!”
“住口!”
“荒謬絕倫!”
他這話果然引得眾學子破口大罵,連幾位老教習先生也坐不住了。
江舟不急也不懼,只是安靜地看著他們罵。
“好了!”
最終在李、戴二人不滿的目光下,朱元皓厲聲喝止。
眾人憤憤住口,卻仍對江舟怒目而視。
朱元皓用嚴厲的目光掃過眾人,才道:“小兄臺請繼續。”
江舟笑道:“諸位所求,不外乎天下人人為善,若是為善之人不計其數,為惡之人屈指可數,”
“如此一來,上位者根本不需勞心勞力,只需一條明令,那少數為惡之人,自然會被天下為善的滔滔大勢所淹沒、清除,那國家自然太平。”
“在下才疏學淺,不知說得可對?”
那貴氣公子道:“不錯,你這差吏,言語雖然粗糙淺白,倒也領會了幾分道理。”
“仁、禮二字,即我儒門之大道,天下若都能遵我儒門之道,懷仁守禮,豈還會有禍亂?”
江舟嘆了一口氣,只說了三個字:“可能嗎?”
貴氣書生站起來,義正辭嚴道:“如何不可能?只要我等讀詩書,通經義,稟持初心,他日到了朝堂之上,自然會令此大道風行天下,屆時人人皆沐君王仁德,知聖王之禮,自然可成!”
一直撫須安坐靜聽的李東陽,忽然抬頭道:“聽閣下之意,似是對仁義禮制治國,頗不以為然,”
“閣下言語之中雖未提及,但老朽不才,出聽得幾分其意,閣下所推崇的,可是一個‘法’字?”
江舟這時才正視這位一直很安靜的長髯老者。
他說了許多,可是半個與“法”相關的字眼都沒說過。
有些話,可不是能說出口的。
猶豫了一下,江舟咬了咬牙,左右說了這麼多大話,也不怕再多說了。
當下開口道:“內聖外王,聖道仁德,王道遵禮,自是一條大道,可這條大道,不通。”
眾學子怒而欲斥,卻被那李東陽伸手攔住,神色嚴肅地看著江舟。
江舟也不怵:“這天下很大,絕非一家之言可以治得了,”
“在下也並非推崇‘法’制,但治國一道,卻少不得‘一法’。”
“若無律法,殺了人可以一笑而過,人人不知是非對錯,只比誰的拳頭大便是了。”
李東陽手撫長髯,饒有興趣道:“閣下所言,確有道理,但我大稷也並非無法,恰恰相反,”
“當今陛下御極以來,立法之嚴苛,乃古往今來之最,可為何天下仍舊動亂頻頻?”
“多少人不顧律法之森嚴,鋌而走險,以身觸法,由此看來,這法字,也行不通啊,難道這不是壞法之人,不知仁,不懂禮的緣故?”
江舟不緊不慢地笑道:“老先生,小子說的是‘一法’,不是法。”
李東陽雙眼一亮:“哦?有何不同?”
“哼,故弄玄虛……”
一眾學子中有人低聲嘀咕,被朱元皓嚴厲一瞪。
“法莫如一而固,以勢立威,以術馭臣,以法制民,法不阿貴,繩不撓曲,刑過不避大臣,賞善不遺匹夫,最忌故新相反,前後相悖,朝令而夕改。”
江舟抑揚頓挫,快速地說出這番話。
也不管別人聽不聽得懂,他也不打算解釋,沒必要,也不敢。
他在肅靖司時間不算長,但足以讓他看到許多東西。
大稷確實律法嚴苛,卻也少不了許多弊病。
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的毛病,這個世界也一樣有,而且更嚴重。
刑法,是對庶民而定。
禮儀,是對貴人而存。
庶民犯法,其罪當誅,若是有功有善,那是理所應當,你應該做的,不值一提。
反之,貴人有罪不罰,什麼都不做,卻能歌功頌德,大有人在。
一眾學子大多是目透茫然,只有少數幾人露出思索之色,其中便有那位徐文卿。
李東陽、戴幼公幾人更是聽得目中異彩漣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