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省神色陰沉。
眼前這個白衣秀士,他也曾有耳聞。
上屆成州解試的解元魁首,位列玉龍冊上,稷下學宮親筆書寫佛心雕龍之稱。
說的是其文才之高,出口成章,下筆有神,有如雕龍。
與玉京神者另一位有著“鳴鳳”之名的崔思鳴並稱,也是其同屆解元。
所謂佛心雕龍,鳴鳳吐珠。
可不是他能招惹的。
深吸一口氣,擠出個笑容道:“王解元請。”
蘇小小心中微感遺憾,卻也不曾遲疑,及時捧上玉壺。
其他人見狀,除了部分白麓學子怒目而視,也都將注意力轉到新至的王晉身上。
畢竟相對於“名不見經傳”的江舟,堂堂佛心雕龍更引人注目。
王晉手執酒觴,朝江舟微笑點頭。
沉吟半刻,又看向楊省,頗含不滿與告誡之色,然後朝周圍環顧一禮,朗聲吟誦:
“莫入紅塵去,令人心力勞。相爭兩蝸角,所得一牛毛。且滅嗔中火,休磨笑裡刀。不如來飲酒,穩臥醉陶陶。”
楊省臉色微白。
眾人譁然。
“好!”
“不愧盛名,果無虛士!”
“好一個佛心雕龍,心中有佛,詩中有禪,文可雕龍,名不虛傳!”
“既意境不凡,又暗藏告誡譏嘲之意,那楊省確實是有些咄咄逼人,毫無我輩之風。”
“名列玉龍冊,果然無易與之輩。”
“……”
一方巨石上,韓延信微微皺眉,朝身邊一個意態閒適,頗為不羈的青年道:“這個王晉怎麼會突然出現,還出手幫那小子?”
青年慵懶地伸了個懶腰,有些不耐煩道:“我哪裡知道?我又不是他爹。”
韓延信對他的無禮竟然不計較,瞪眼道:“你與他齊名,怎麼不知?”
青年給了他個“你有病”的眼神:“齊名而已,為什麼要知道?”
韓延信怒目道:“你答應過我,要給那小子一個教訓的!”
青年聳聳肩,毫不在意地道:“王晉此人,文才過人,猶擅文字之道,經文雄辯,我勝於他,詩文之道,我不如他,他若真有心維護,還真拿他沒辦法。”
韓延信頓時破口大罵,青年也只是掏掏耳朵,只當不知,堂堂小侯爺,也拿他沒辦法。
另一邊。
楊省有些灰頭土臉,想要掩面而走。
王晉環揖一禮,想要將酒觴隨意遞給下一個人。
眾人雖有遺憾,無熱鬧可看,卻也很快忘了,繼續期待下一人。
畢竟江舟在許多人眼裡都陌生得很,除了少數一些人心中憤恨,無人在意。
一隻手卻擋在了酒杯前。
眾人一愣,卻見正是剛剛躲過一“劫”的江舟。
神秀怔道:“江居士,你……”
本來他到此處,是另有要事,也是恰逢其會,碰上江舟被人為難。
便想為其解圍,王晉是他好友,知曉他意,便先他一步出手相助。
江舟劈手奪去酒杯,王晉也是微微一愣,卻也沒什麼不滿,反溫然一笑。
江舟卻是旁若無人一般,笑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
“與大師久別重逢,本該喝上一杯,不過,江某有一友人,遠道而來,該先敬他一杯才是。”
大喇喇地伸手過去,提醒驚愕的蘇小小:“蘇大家,我可喝得這一觴酒了?”
蘇小小驚醒,忙道:“繡衣郎此句言簡意賅,頗有智慧,自是飲得。”
其餘眾人也是眼中一亮。
琢磨著那看似隨口而出,卻回味無窮的一句。
又聽得蘇小小之語,都是一驚,道此人名不見經傳,竟還是繡衣郎?
如此急才,倒也勉強當得。
神秀看著江舟眼中毫無遲疑畏懼,更驚覺一段日子未見,這位江居士竟像是脫胎換骨一般,心中嘖嘖稱奇。
也知他定有計較,便笑道:“出家之人,本就不便沾酒,江兄自便。”
江舟笑道:“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大師,你著相了。”
神秀猛地一頓,如受當頭棒喝,喃喃重複著。
“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
“是了,是了……”
眼中越來越亮,忽然哈哈一笑,竟一把抓過酒觴,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