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殿中,供奉的是一尊江舟沒有見過的佛。
不過也不奇怪。
此世種種與他所知大異。
他所見過的寺廟道觀供奉的佛陀道尊,就沒有一尊是他認得的。
慈悲莊嚴的佛像下,停著二三十副黑漆漆的棺木。
滿殿燭光跳動,明亮異常。
卻仍讓人感到一絲絲陰森可怖。
“徐施主,還有諸位施主,你們也都看到了。”
枯榮老僧指了指佛殿:“老衲方才也已與諸位施主說過了。”
他朝兩邊合什道:“左近鄰村鄰縣之民,多有家中有人身故,卻無銀錢為先人安葬、超度的人家。”
“老衲心中不忍,愉好敝寺還算有些香火供奉,而且在寺後有一片桂花林,頗為寬敞,”
“便索性將這桂花林中用作安葬亡人,讓那些家中不便者,將先人送至敝寺,”
“這些棺木,便都是那些人家送來,停放在此,待老衲為其舉行法事超度之後,再在這寺後的桂花林中安葬。”
“如此,他人既得便利,老衲也得心安。”
枯榮老僧說到這裡,苦笑一聲道:“不過也正因此,外間多有敝寺陰邪作祟之傳聞。”
他看向佛殿之中的棺木:“事就是這麼個事,諸位施主都看到了,這些都是些可憐的亡人,老衲實不忍其曝屍荒野,若是施主不忌諱,大可住下。”
江舟嘆道:“大師真是慈悲心腸,功德無量啊。”
“哈!”
一個絡腮鬍震聲道:“我道是什麼?就是些死人罷了!”
“活人老子都不怕,還怕死人?”
“老和尚,不用多說了,客房在何處?快帶我們兄弟去,趕了幾天路,可得好好養上幾日,還有上好的酒肉備著,銀錢絕不會短了你的。”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枯榮連忙道:“與人方便,不敢要施主財物,只是佛門清淨之地,只有素齋,並無酒肉。”
“什麼?酒肉都沒有!我說這老和尚……”
“老七!”
那絡腮鬍大怒,卻被一個魁梧壯漢給喝罵了一聲。
然後歉意地道:“老方丈還請見諒,我這兄弟不識禮數,得罪了。”
枯榮老僧連忙道:“無妨無妨。”
說著又看向江舟和那群男女:“諸位施主可還要留下?”
江舟笑道:“小生自幼讀聖賢之書,不語怪力亂神,不過是一些棺木罷了,有何忌諱?”
“原來是個書呆子,居然還不信鬼神?要是真見著邪祟,可不要嚇得尿了褲子。”
玉劍城那群男女中,忽有一人笑道。
江舟看向那發笑之人。
是個姿容豔麗的女子。
他記得此人,在茶肆裡,便是她追問的花鼓寺之事,又一力攛掇眾人來這花鼓寺“降魔”積功。
當面說人長短,見江舟看來,不僅沒有心虛,反而微微抬起光潔的下巴。
並不將江舟放在眼裡。
“誒,這位姑娘此言差矣。”
江舟一臉嚴肅道:“讀書人,只是不語怪力,不近鬼神,並非不信。”
“只要讀破萬卷書,領悟聖人之意,堅定心中信念,即便鬼神也要退避三舍。”
他抬頭挺胸:“小生養胸中浩然正氣,鬼神何足懼?”
“噗哧~”
好幾個年輕姑娘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果真是個書呆子。”
那姿容豔麗的高傲女子撇了撇嘴:“就你,還養浩然正氣?”
她搖了搖頭,撇過頭去,不再去看他。
似乎不屑於跟江舟爭辯,憑白墮了身份。
枯榮老僧忙道:“既然諸位施主都執意留下,道空、道生、道因,你們領諸位施主去後院安歇吧。”
他身後幾個僧人上前一步道:“是,方丈。”
眾人隨幾個僧人離去前,玉劍城弟子中有一個看起來年紀只有十六七的女孩回頭對他說道:
“書呆子,晚上要是撞了鬼,可千萬別尿褲子哦,嘻嘻。”
江舟一挺胸脯:“豈有此理,小生熟讀萬卷書,能通曉聖人經義,明知聖人大道,豈會懼怕區區鬼神之流?”
“豈不聞,仰無愧於天,俯無愧於地,行無愧於人,止無愧於心,乃君子之樂也?”
“君子無愧,豈懼邪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