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玉京不遠的一座小邑。
李東陽一襲布衣,遊行於市井之中。
身後只有一中年、一少年兩個文士隨行。
中年文士看著往來不息,頗有繁華之象的市井,卻露出幾分嫌棄道:“卿相,此地人流混雜,皆是粗鄙者,您實在不必親自至此。”
“呵呵呵。”
李東陽不以為意,手撫長鬚,饒有興趣地看著往來經過的“粗鄙者”。
“為政者,當時時下問,不知百姓之需,不識百姓之苦,又如何能解民之倒懸?”
“卿相……”
“今日是微服而行,叫我先生便是。”
少年文士方一開口,便被李東陽打斷。
連忙改口道:“先生,學生曾聞,治國者,首在君臣相宜,君有道,臣有德,則國治也。”
“當今陛下垂拱,朝中皆正直之士,天下百姓又能有何疾苦?”
“且,治國施政,此等大事,又豈能下問這些粗鄙之民?”
少年一臉正色,絲毫沒有因為李東陽的身份而委婉,直言不諱。
李東陽看了他一眼,撫須笑而不語,在集市上四處打量閒逛。
少年心中一急,正待追問,卻被身邊的中年文士一把拉住,瞪了一眼,才不甘作罷。
“……我跟你們說,那位平蠻將軍……”
“……倒大黴……”
“先是……”
“……肅靖司……江姓校尉……”
經過一間書齋,一陣紛擾的聲音傳來。
李東陽雖然年紀不小,但他堂堂立命境的大儒,修君子身,養浩然氣,雖不能與那些武道、仙道強者硬剛,更不能比命長,卻也不是普通人能比。
六七十歲的年紀,普通人都很少有能活到這個年紀。
他卻依然腳步健碩,耳目靈敏。
很敏銳地捕捉到幾個詞,其中的一個名字令他心中一動,腳步微頓。
中年文士一愣:“卿……先生,您這是?”
李東陽笑了笑,指了指許多人擁擠在門前的書齋道:“不想此地百姓如此向學好文,倒是難得,走,進去看看。”
說完也不等二人,當先走了進去。
兩人也只好忙跟上。
進了書齋,三人才發現,許多人都是在爭相搶購同樣的兩本書。
好奇之下,三人也找來掌櫃。
這書齋掌櫃正忙得滿頭大汗,本不大願意理會。
不過他眼力賊得很,一看三人氣度都不似尋常人。
便連忙舍了他人,滿臉熱情地為三人解惑,同時遞上了幾本書。
“群雄錄?血海飄香?”
“此等志怪異聞,難登大雅之堂。”
少年文士本不願意看,只是見李東陽聚精會神地翻閱,也皺著眉翻了幾頁,便搖頭放下書,首先發表意見。
李東陽聞言抬頭笑道:“雖是傳奇話本,但也是文韻墨香,若能令百姓心生嚮往,也未嘗不是好事。”
“先生說的是。”
中年文士附和了一聲,又暗暗瞪了少年一眼。
李東陽說完,沒再理會二人,仔細翻閱起來。
半晌,才合上書,撫須笑道:
“群雄逐競龍蛇起,傲輕王侯任俠意……”
“平蠻將軍失寶,盜帥踏月留香……”
“這兩本書,倒是有些意思啊。”
書齋掌櫃連忙笑道:“老先生,這兩本,可是最近流傳甚廣的傳奇話本,莫道這小邑,即便是玉京城裡,那也上到達官貴人,下到販夫走卒,都在爭相傳看。”
“有一個詞兒怎麼說的來著?”
掌櫃撓著頭苦想了會兒,才一拍手道:“對!神都紙貴!就是因為想看的人太多了,敝號短時間內也難以印製太多,”
“那怎麼辦?只能找手裡有書的人借來抄唄!這一來二去的,敝號賣的書,沒能掙多少,竟然先肥了玉京城裡那些賣紙的!”
“您說這上哪兒說理去?”
“您看見沒?這些都是搶不到書,又不肯走,便聚在此處,讓手裡有書的人給他們講呢。”
“就您幾位手裡這幾本,也是老朽藏下來的,專門留給貴人的!”
掌櫃的一說起話來,口若懸河。
“神都紙貴?”
李東陽聞言只是笑笑道:“若是如此,貴號也必定沒少賺吧?”
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