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在下午。我們趁黃昏混進城,監獄後面就是小客棧,在那裡守到三更動手,四更出城,後天一早你就仍舊可以回到桐鄉了。”
“那可以!準定明天動手。”岡本鄭重囑咐,“這個日子不能改。因為我們要走了,大家有許多事要來問我,我不能無緣無故地走得不知去向。”
“我知道!一定不會改。”
於是兩人密密商量好了一切細節。岡本要留阿狗喝酒,他不肯空耗功夫,還得找羅龍文將一切計劃秘密傳達給胡宗憲。
羅龍文還住在原來的地方,所不同的是,已由海盜的監視,為官軍的保護。因此,阿狗要想如以往一般,隨時可與羅龍文見面,就辦不到了。
“我是羅師爺的好朋友,請你進去提一聲,只說‘阿狗’,羅師爺就知道了。”
阿狗彎著腰,低聲下平地說這幾句話,內容與語氣不合,在守衛的官兵看來,是件不可解的事,既然是羅師爺的朋友,一定大模大樣地直說來意,何必如此卑躬屈節?足見冒名無疑。
假冒可惡!守衛的一名“百戶”氣往上衝,暴聲喝道:“滾!”
“滾”字出口,兩名小校就趕了上來,如果被斥的人不識趣,便待起手叉脖子,大大地給他一個教訓。哪知阿狗是早就料到了的,一看情勢不妙,早就將身子一縮,退到“八字牆”旁邊,輕易地躲過了“眼前虧”。
“總爺!”他仍然是陪著笑說,“你不放心,先派弟兄看住我,一面去通報羅師爺,看我是假的不是?”
“誰知道你真假?看你年紀輕輕,什麼事不好做,要做地騙子?做騙子也罷了,騙到我們哥們幾個頭上,你也未免太不懂‘規矩’了!”
規矩?阿狗在想,此地從無規矩,只有暴力。不知那軍官所說的“規矩”是什麼?
轉念到此,實在有些忍不住了!心裡在想,索性大鬧一陣,最好鬧到胡宗憲那裡;看他們目擊總督溫言相慰時,目瞪口呆的窘迫之狀,才是大快人心的事。
可是,他立即發覺自己的想法錯了。守衛官兵不識自己是何許人,正好隱藏身分,以後行事,可得許多便利。因而微微一笑,轉身沿著牆腳走去,尋思另想別法與羅龍文見面。
法子很多,挑一個最妥當的,是走後門。羅龍文所住的洪東岡家有兩個後門,一個有官兵守衛,一個沒有——或許官兵根本就不知道。因為那道後門是在一條死巷子裡面,進門是一座花園,當初屋主內眷所聚之處,為了婢女僕從從進出方便,才在這條沒有閒人經過的死巷子中,特開一道後門。
阿狗由於徐海差遣他跟洪東岡聯絡,曾經進出過這道後門,知道叩門的方法,只要拉動門環,內中用絲繩連結著的銅鈴一響,自有人來應門。他還記得,每次來開門的都是一個白髮滿頭的老媼,而這一次不是,是個青絲披肩的妙齡女子。
“你找誰?”
阿狗看她烏溜溜的眼睛,含著敵意,不敢直道來意,試探地問一句:“你知道我是誰?”
“誰知道你是誰!”語氣未終,門已砰然一聲關上,隱約聽得她還有一句話,“看那個猴兒相,還真當自己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似地。”
就這當兒,阿狗無意間一起,頓覺眼前一亮,花園中樹木掩映之際,閃過一條纖瘦的影子,好熟好熟的人,脾氣一時想不起。
“你賊頭賊腦在打什麼鬼主意?”
這侍兒好凶!阿狗便有意氣她,隨口答說:“當然是打你的主意。”
“咄!你這個人——”
一語未畢,聽得有人在喊:“素芳!”
這一出聲,阿狗驀地裡想起,脫口便叫:“粉蝶!”
粉蝶怎會在這裡?王翠翹呢?他的這些疑問,迫切需要求得解答,所以腳下不由自主地大步跨了進去。誰知那名喚素芳的侍兒,看上去嬌小纖瘦,弱不經風似地,居然有一手很不弱的功夫;見他不問情由亂闖,便下手硬擋,上面起左臂一格,底下一腳橫踹,阿狗竟摔了仰面朝天。虧得身子著地時,頭往上仰,不然後腦杓硬碰青磚地,說不定就會昏了過去。
這一下惹得他無名火發,跳起來罵道:“你這個小臭婊子,看老子收拾你!”
一面罵,一面伸拳,眼風掃過,又瞥見粉蝶,即時醒悟,男不跟女鬥,勝之不武,敗了還惹人笑話,更划不來!何況有正事要辦,可必跟她嘔氣?
這一念之轉,阿狗算是撿了個便宜。原來素芳聽他罵得惡毒,有意狠狠教訓他一番;她腳下已站好了丁字步,只待他拳到,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