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不多遠,聽得馬蹄雜沓,回頭一看,有四、五匹鞍轡鮮明的馬,進了巷子。阿狗眼尖,看出其中就有趙忠,趕緊將老朱一拉,閃入一家裱畫店,仰臉看著正在裝潢的字畫。等馬蹄聲過去,方又出門。
“趙忠回來了!”阿狗說道,“我料得不錯吧?”
“料事如神!”
“不要恭維我了。現在我想到一件事,趙家有沒有後門?”
“這——”老朱一愣,“我也不知道。”
“我想,姓陳的或許不知道我們在等他,仍舊會走前門。”
於是阿狗命老朱守在巷子西首,自己把住東面的口子,只要姓陳的出趙家大門,便逃不過他們倆的掌握。但如另有後門,而姓陳的又走後門溜走,便是一場空。人手不足,部署不周,唯有聽天由命了。
東面是要道,趙家有人進出,幾乎都從阿狗面前經過,大都神色安詳,不似去辦急事的樣子。這使他略略放了些心,看樣子趙忠還未派遣急足去通知朱友仁,移走吳四。
可是姓陳的卻一直不露面,正等得不耐煩時,突然覺得眼前一亮,趙家出來一個人,面貌很像姓陳的。再想看第二眼,已辦不到,因為人已轉臉向西而去,彼此只見過一面,印象淡薄,從背影上去看,是無法確定的。
現在只有寄望於老朱了,第一、不要漏掉;第二、不可魯莽。一個念頭不曾轉完,發覺那人已經轉身,而且拔步飛奔,正面細看,果然是姓陳的!而如此倉皇而逃,不用說,必是發現老朱在攔截之故。
阿狗自然也要攔截,腳步剛剛移動,看到姓陳的從裹腿中拔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回頭向後看一看,舉著匕首示威,想嚇阻老朱。巷子裡當然起了騷動,行人紛紛走避到家簷下,街心空宕宕地只有他跟老朱兩個人,一前一後在追逐。
這就不能硬攔了!阿狗心想,這時候誰要攔他誰倒楣。除非畫素芳那樣有空手奪白刃的功夫,以不攖兇鋒為妙。
這一來,要擒此人,便得另想別法,時機急迫,難容細思,好得阿狗的心思快,看到賣豆腐腦攤子上的條凳,立刻有了計較,捏準時機,將那條凳使勁一推。推到街心,也正是姓陳的趕到的時候,要想收步,萬萬不能,唯有邁步跳了過去。這也很難,腳步一錯,絆在條凳上,反因作勢欲跳的緣故,衝勁十足,摔得更重,合其一跤,摔奇了嘴唇,那把匕首當然也脫手了。
阿狗一躍而前,首先去搶那把匕首,等拾起轉身,只見老朱亦已趕到,一腳踩住姓陳的。驚險已過,看熱鬧的路人都圍了上來——姓陳的穿著號衣,而阿狗和老朱都是便衣,大家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不免愕然相詢。
“我們是總督衙門派出來的,”老朱高聲宣揚,“專為捉拿逃兵,現在沒事了,大家散散!”
聽說是總督衙門便衣的番役,都怕惹事,紛紛各散。阿狗便說:“到前面土地廟去!”
老朱的手腳很俐落,面對著姓陳的,先拉住他的右手,然後伏身一轉,姓陳的右手已從他右肩拉到前面;接著將腰一挺,像屠夫負豬似地,背棄姓陳的,直奔土地廟放在神龕的前面。
“老朱,”姓陳的到此時才開口,“自己弟兄,有話好說,你何必跟我過不去?”
“便宜你!”老朱低聲喝道:“你把我們的面子掃光了,就要你的命並不為過。你如果還當我自己人,就老實對我說。”
“說什麼?”姓陳的呻吟著。
“你是不是趙忠的探子?”
“也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不過,有啥訊息,通句話而已。”
“那還不是探子?”老朱問道:“你今天來看趙忠,有什麼訊息告訴他?”
“你不是不知道!何必還要我說?”
老朱點點頭又問:“為什麼一去好久不出來?趙忠不在家?”
“是的。剛剛回來!”
“你就一直在那裡等!為什麼不可以告訴他的手下?”
“因為,”姓陳的老實答道:“我看你在湯圓店等,不敢出來。”
正問到這裡,阿狗到了,看見他們在談話,有意試探,特地將腳步停住,在廟口張望。
老朱看到了,卻無表示,繼續發問:“你跟趙忠怎麼說的?”
“我說,有人要抓吳四。”
“你沒有說是誰要抓吳四?”
“沒有!”姓陳的的答說:“趙忠倒是問我了,我叫他不必問。”
“為什麼你不說?”
“不是總督要抓他嗎,我說了,不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