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當然是求援,而且字裡行間還有責備的意味。可是胡宗憲無動於衷,置之不理。
因此,一見了面,行過應有的禮節儀注,進入私室密談之時,趙文華第一句話便問:“汝貞,桐鄉被圍快一個月了!連一個城都救不下來,試問如何殲滅敵寇?”
“華公責備得是!”胡宗憲的語氣異常平靜,“只等行旆一到,桐鄉之圍,立刻可解。”
“這,這又是什麼道理?”
“實不相瞞,桐鄉之圍隨時可解,所以必俟大駕到後解圍,正見得威名遠播,馬到成功!”
原來是有意留著功勞相讓,趙文華心想,一到任第一道奏疏便是報捷,真是面子十足!“可兒,可兒!”他高興了,但也更困惑了,“汝貞,你講個緣故給我聽,何以說是桐鄉之圍,隨時可解?”
胡宗憲笑了,是得意而詭秘的笑容。“華公,”他問:“你還只得不,我跟華公說過,趙玄初早部署了一條釜底抽薪之計,當初是一著閒棋,如今將成氣候,可以興雲佈雨了!”
“啊,啊!”趙文華大為興奮,“怎麼記不得?莫非桐鄉之圍,就有我們埋伏的人在內?能夠發生什麼作用?”
“自然是轉移全域性的作用。”
聽得這話,趙文華喜心翻倒,拉住胡宗憲的手臂,像小孩糾纏老人似地說:“快,快!快告訴我,這個人叫什麼名字?”
“華公倒先猜猜看!”胡宗憲答說,“圍桐之寇,我記得曾跟華公報告過。”
“是的,我想想看。”趙文華一面思索一面說:“你報告中說,圍桐鄉的賊酋,一共6名,分成三股:葉麻、陳東、吳四是一股;洪東岡、黃侃是一股;另外一股的首領是個和尚。莫非就是這個和尚?”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華公!”胡宗憲笑道:“一猜就著。”
趙文華很得意,於是特地笑了一笑又問:“這和尚叫什麼名字?”
“叫明山。是杭州虎跑寺的和尚。”
“噢!”趙文華好奇心大起,“一個和尚,出了家的,塵緣皆斷,怎麼肯為我們所用,又怎麼能投到敵人那裡作內應?”
“這說來話就長了。此刻恐怕沒有功夫細敘,如今先要請華公下一道緊急檄文,各路赴援之師,不必急於趕到。幾萬大軍,雲集江浙,只怕供應不周,會生糾紛!”胡宗憲起身長揖:“華公,務請成全。”
趙文華知道,他是為江浙的百姓請命。反正官兵就地徵糧,哪裡都是一樣的,落得賣個人情給他。
於是,趙文華慨然答說:“好!我依你就是。”
胡宗憲再次稱謝。然後設宴款待,一桌水陸盛陳的盛筵,只得主客二人對酌,因為胡宗憲對全盤戰略的解釋,以及許多虛虛實實,兵不厭詐的妙用,都是絕不可讓第三者知道的大機密。
“華公,”談完桐鄉解圍以後的用兵方略,胡宗憲作了一個結論:“東南的局面,只要三個月,一定可以肅清,一定讓華公有面子。不過,整個倭患的平復,只怕還得三年五載的功夫。”
“汝貞,你的話我就不十分明白了。既然東南肅清,還有什麼倭患?”
“因為漢奸還沒有死光!”胡宗憲說,“此中巨寇是汪直,他現在日本的五島列島。今年春天,我派蔣洲到日本去宣諭朝廷的恩威,打聽到許多情形,汪直在那裡的處境很為難;有許多小島的倭人,為他煽動,一上了船就再也沒有訊息了,以致一島盡是寡婦,對汪直的怨恨,可想而知。”
“那很好啊!何不策動倭人,拿汪直的腦袋來換我們的重賞?”
“這,我也想過,很不容易。我跟好些幕友談過,都認為最好的辦法是招撫。”
“他肯就範也不錯。不妨早點動手。”
“是的!我已經動手了。”
胡宗憲的初步辦法是以恩結——汪直單身在外,將老母和妻子藏在徽州的深山中,也是由於羅小華的力量,探得了藏匿的地點,胡宗憲派專差行文徽州地方官,一舉成擒,轉解杭州,可是並未下獄,而是安置在極華麗的一所大宅中,飲食服用,供應豐美,卻又從不說一句招降汪直的話。胡宗憲相信只要功夫深了,汪直一定會感動,自己派人來接洽投降的條件。
“兵法有云:”攻城為下,攻心為上。‘你這個攻心的手段妙得很!“
“可是,華公,招降成敗,決於目前。”胡宗憲從容說道:“目前我們用的是‘暗攻明撫’的策略;既然表面是招撫,就要做得很像,讓汪直確確實實相信朝廷的誠意。如果做得有一點不像,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