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為什麼?她心中重重一嘆。
衣著樸素沒關係,配上絕美的容姿,定是一位濁世翩翩佳公子;義正詞嚴沒關係,配以英勇的救火英姿,也算得上一位笑傲江湖的英俊遊俠;頭髮梳得呆板沒關係,在東風吹拂下,以烈焰為底,絕對能飄搖出狂放不羈的酷男氣質……但,為什麼,為什麼這張臉長得不符合她的審美標準呢?
坦率地說,如果把這男人丟在人群裡,無論她驀然回首多少次,也絕對找不到闌珊邊的那點燈火。
唉!無語怨東風地再一嘆,秋水無骨的手很無奈地從額上滑落,向他伸出,“百里新語。”
他微怔,盯著伸到眼皮下的手,不知該如何。手很白,淡淡青色的血管在面板下若隱若現。不知……這手牽在掌中是何等柔滑……
腦中剛跳出這個念頭,他臉色微變,暗罵自己心術不正。眼角微微瞥開,見到被喚“邦寧”的護衛衝自己打手勢……恕他蠢笨,不能理解那莫名其妙的手勢。
第1章(2)
移開視線,不顧邦寧遽然變冷的視線,他正要轉身,無骨小手已握住他的大掌。乍愣之下,手被用力搖了搖,丟開,她的笑語同時響在耳邊——
“易公子,歡迎光臨我煙火樓,擇日,百里新語恭候大駕!”說完,她轉身走入轎內,依舊是步步搖情落月。
坐定,起轎,一行人詭異地來,詭異地去——別人怎麼看易季布不知道,至少,他心裡就這麼認為。
煙火樓?什麼地方?她在這城裡究竟是個什麼角色?
面無表情,眼瞳垂落。
展開的右掌尚餘她的香氣和觸感,他五指微微動了動,緩緩垂下。袖落的須臾,將那抹未及消散於空中的芬芳,挽留。
“那個……易大人啊,您這是去哪兒?”
一聲叫喚讓抬腳的男子回頭,“孫總把?在下回官衙。”
火情已滅,後繼工作也安排妥當,他還能去哪兒?當然是回衙署閱讀風物誌,以儘快瞭解此地民情。
“季大人若不介意,等下官一同回去,可好?”孫總把一張黝黑的臉揚起微笑。
易季布頷首,找了一處不礙事的角落站著。他見孫總把向救火兵交代幾句,往回走的當口,身後傳來一道輕沉的腳步聲。隨著他的轉身,輕朗的嗓音響起——
“易大人救火之急,果敢明敏,宗某佩服。”
來到他身後的是一名年輕男子,頭戴蒼水玉冠,褐綢春衫,外罩藍羅半袖袍,袍上繡以雲藤水紋,腰帶上掛著三個玉佩,手中正拿著一把摺扇輕搖。
一句話形容——滿身的財大氣粗。
易季布不認識此人,只當他過來打招呼,聽他話中並無敵意,僅點頭笑了笑。
“當機立斷以鐵錨拉斷橫樑,再劈斷四根主柱,借屋頂倒塌來阻止火勢蔓延,易大人,你讓宗某不得不佩服啊。今日,宗某可否有幸交你這個朋友?”
“宗公子過獎,這些只是救火的常識。”他臉色不變。交朋友當然可以,但這人總是“宗某宗某”,至少也要讓他知道名字才行。
剛這麼想著,孫總把已經走過來,“咦,宗公子也被這小火吸引來?”
“有熱鬧,當然要看。”宗公子搖著摺扇,眼睛不離易季布。
“這當然、這當然。啊,這位是易大人,大都新調的同知,昨兒剛到。”孫總把笑著為兩人引見,“易大人,這位是清風酒樓老闆,宗盛道宗公子。宗公子才高八斗,風流倜儻,與易大人年紀相仿,日後見面的機會一定很多。”
為什麼見面的機會多?是說他與宗公子一般風流,還是說他會常去清風酒樓?或者,宗公子是個惹事之輩,常被請去衙門?
盯著孫總把過於獻媚的笑,易季布暗忖。同樣是拿官俸,但同知的俸祿不比以往,他無奢侈之習,斷然不會常去酒樓,兩人若常有機會相見……嗯,多半是宗公子被請入官衙。
如此說來,此人算是個生事擾民之人。
心中有了定數,他抬頭,“宗公子,在下初來貴寶地,日後還請多多指教。”他有自己的堅持,但官場混得久,虛應逢迎的嘴臉見得多,做起來也自然。
宗盛道哈哈一笑,“啪”地收了摺扇,眼含趣味打量他一陣,方道:“易大人啊易大人,易同知,宗某……定要交你這個朋友。”他回頭,召過身後一聲不吭的侍僮,指著易季布道:“記下,易大人是本公子新交的朋友,他去清風樓,無論帶多少朋友,三頓免費。”
“是。”侍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