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京道:“高先生,你來我這裡幾年了?”
小老頭做了個“八”的手勢:“八年。”
謝京把臉一刷,聲色俱歷地斥道:“八年來,謝某可曾虧待過你?”
小老頭一邊跪著,雙手一邊作揖:“老爺待我恩重如山,老漢我天天為您燒高香。”
謝京的神情這才緩和了一些,緩緩道:“先生要是就這麼走了,我的帳誰來管?先生就算要走也得把帳目交接清楚再走是不是?”
小老頭兩顆眼珠子立即發亮,兩隻手掌扯雞毛似地亂搖,趕緊道:“老爺說的是,我不走了,再也不走了。”緊接著,一動不動撲在地上,犯人般等著謝京發落。
謝京眼中陡起一絲殺意,這殺意來的快,去的也快,就如黑夜裡的閃電,立刻就消失在黑壓壓的天空中。現在是白天,天空並不黑,他的眼睛馬上就晴朗起來,笑著道:“先生起來吧,等這件事情過去之後,把你的妻兒也一快接來,我養你們的老。”換做是以前,謝京說不定真的會將這小老頭殺了,他本不是個寬容的人,可他現在似乎想通了——這世上最難測的本就是人心。小老頭一直都做的不錯,你就算另外再找個人來,也不能保證別人就對你死心塌地。所以謝京走了,殺一個可憐的老頭又有什麼意義?
小老頭摸了摸腦殼兒,從地上站了起來,額頭上滿是冷汗,兩隻手也在不停地發抖。
第五節 借命2
正文:
月華如水,夜色微寒,明月照窮巷,寒夜獨人歸。夏紅葉走在陰森的小巷裡,歸處就在小巷的盡頭。清澈的月光撒在夏紅葉安靜的臉上,他的臉亦清澈如水,可他的刀卻被埋在黑暗的陰影裡,他的腳也走在月光撒不到的地方。
巷子裡很安靜,看不見燈光。住在這裡的人都不富裕,他們為了節省那一點過夜燈油,通常都早早地睡下。他們白天辛苦勞作,到了晚上也捨不得點燈,他們的生活即簡單又枯燥,如此年復一年、日復一日,這種日子何時才能到頭!
夏紅葉沒有點燈,他一進門就躺在床上。床又冷又硬,但他現在只想躺下,他睡不著,因為他有心事,躺在床上不僅可以睡覺,還可以讓思緒盡情的泉湧:謝京現在在幹什麼?這幾天他一定戒備的很嚴密,自己該怎麼做?白天那個在路邊小攤前喝米酒的中年男子;坐在澡堂外那兩個搭著白毛巾的胖子;那個挑著扁擔給人刮鬍子、修面的小夥子,他們一直都在盯著自己,城裡到處都是他們的眼線,說不定現在就有人正在外面監視著這間小瓦屋。為什麼自己一來,這裡就連死了兩個人?是誰做的?今天在街上見到謝京,他有把握一刀就能殺了他,可為什麼又不能讓人看見?接下來應該如何做?白清鳳去了哪裡?
想到白清鳳,他就想起在梅山小茅屋裡的最後一個夜晚,白清鳳為什麼要那樣做?
月光從窗外流進小屋,透過小床,停在了夏紅葉的大腿上。今夜月光和那晚如此相似,蝕骨消魂的夜晚彷彿就是昨夜,可是那畢竟已經是昨夜星晨昨夜風,不復可追,連想一想都會認為自己是在犯罪。
夏紅葉儘量控制自己不要去想,可這種罪惡感卻令他覺得更刺激,他身體的某個部位已有了反應,沒辦法停下不想,那如銀的月光看來竟是如此的邪惡!夏紅葉的腦袋此刻就像是個上了發條的西洋鍾,發條擰的緊緊的,中間的軸卻突然脫落,以至於整個鐘錶頓時完全崩潰。他的心緒也如大海里的潮水一樣起伏不平,身體燥熱湧動,呼吸也變得急促低沉,他立刻從小床上蹦了起來,奪門而出,快速穿過狹長的小巷,跑到了大街上。
寒冷悽迷的夜空中,一串粉紅色的燈籠正在風中起浮,搖擺。
燈籠有三個,透過燈籠裡射出來的昏暗光線,可以看見每個燈籠上都寫了一個字,從上往下念分別是:“杏”“花”“樓”。晃盪的燈籠下有幾個晃盪的人——女人。她們身穿香薰的羅衣,手裡拿著粉紅的桃花團扇,晃盪在進進出出的人流中。進出的人無論是高大英俊,還是矮小丑陋,她們都付予盈盈笑臉、燕語嬌嗔。
杏花樓的對面,三三兩兩的停著些轎子,轎子旁的轎伕正聚在一堆議論著錢和女人。雖然他們沒**到樓裡找女人,但他們可以幻想,可以藉此打發這見鬼的等待。夏紅葉就站在這些轎伕後面,他不明白自己的耳朵怎麼會被這些粗俗、鄙陋的話語所吸引,難道自己也和這些低俗的人一樣?當然一樣,他也是個年輕的男人,只要是男人,都會有那種最原始的需要。他兩眼一刻不停,盯著燈籠下幾個搖晃的女人,慾望的火焰令他渾身的血流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