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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房中。
舊木書桌上的膝上型電腦顯示著正在修改的劇本,滑鼠游標停在一句寫了一半的臺詞後忽閃忽閃,卻半天沒有多出一個字來。
江闕端著一杯剛泡好的速溶咖啡回到桌前坐下,放下杯子後剛準備繼續敲字,忽然瞥見旁邊靜音的手機螢幕亮了一下。
他拿過手機解鎖,發現微信上多出了一個小紅圈,略有些納悶地點了進去。
他的微信聯絡人本就屈指可數,再加上他習慣隨手刪除聊天記錄,猶如手動版閱後即焚,所以他的聊天列表異常空曠。
此時,空曠的列表中一枝獨秀地顯示著一條未讀訊息:
【宋野城:你絕望嗎?】
江闕:“……”什麼鬼?
他先是點進對話方塊確認了沒有任何上下文,又盯著這四個字來回看了足有半分多鐘,腦中閃過一連串諸如“他喝多了?”“發錯人了?”之類的猜測,最後終於懸著手指,猶豫不定地點開了輸入框。
【江闕:?】
隔壁房中。
宋野城看著那個意料之中的問號,幾乎都能想象出江闕按下鍵盤時一臉懵逼的內心活動,忍不住惡作劇得逞似的悶笑了一聲,毫不猶豫地回覆了下一句:
【宋野城:你書裡不是說,神明是絕望的產物?】
這話明明還是那麼莫名其妙,可江闕卻在看到的瞬間醍醐灌頂般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你所謂的穿書跟鬼神之說又有什麼區別?既然神明是絕望的產物,那是不是代表你也很絕望?
不得不說,這個切入點其實還挺聰明,拿他寫過的話來反問他,甚至還帶點揶揄的意味。
可江闕的神色卻反而平靜了下來,他本來也不指望宋野城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改變觀點,於是不緊不慢地回覆道:
【江闕:從穿書的邏輯上來說,白夜聆和你一樣也只是我書裡的一個人物,在寫這個人物的生平和他的作品時我並不知道自己將來有天會魂穿進這本書裡成為他,所以《塵埃》裡的話只能代表我尚未經歷穿書之前的觀點,而這世上很多事在沒有親歷之前確實不會相信。】
宋野城:“……”
居然還真一本正經解釋了?
他把這段話反覆看了幾遍,理清邏輯關係後,心中不由生出了一絲“果然不愧是作家”的感慨——連詭辯都辯得如此邏輯清晰,怎一個天賦異稟了得。
既然知道是詭辯,宋野城倒也並不真想較真,只是姜太公釣魚似的問道:
【宋野城:你什麼時候穿來的?】
江闕不禁哂笑了一下,他知道宋野城想鋪墊什麼——如果自己回答的時間是在《塵埃》出版之前,他一定會問“那你為什麼不替他把那句話改了”,於是坦然回覆道:
【江闕:去年。】
看到這個時間點,宋野城打字的手忍不住頓了頓,他本想追問“那你跟你爸學畫和資助江北的事怎麼解釋”,但轉念一想這問題完全可以用“我是作者所以知道角色經歷”來回答,所以問了也沒什麼意義,於是轉而道:
【宋野城:所以你為什麼要寫那本網文,還把穿書的事告訴我?你就不怕亂改劇情引發蝴蝶效應,產生什麼不可挽回的後果?】
這是他腦子裡為數不多的對“穿書”這個題材的瞭解,自認為重點抓得還算不錯,卻沒料對面的江闕半點也沒被問住:
【江闕:你怎麼知道這是我亂改劇情,而不是原文裡就有這一段?】
宋野城結結實實愣了好半天,好不容易才理順了這話的意思——
如果江闕原本寫的就是一本穿書文,書裡“白夜聆”的設定就是被作者魂穿的人,那麼“作者在穿進書裡後,以預言者的身份寫網文劇透、並向書裡的主角宋野城透露自己穿書的事”這段劇情可能原本就是原文劇情,而不是江闕“穿書”後的胡作非為。
理順這邏輯後,宋野城滿腦子都開始迴盪起“從前有座山,山裡有座廟,廟裡有個老和尚,老和尚給小和尚講從前有座山”的故事,想著想著,簡直啼笑皆非:
【宋野城:白老師,你是在套娃嗎?】
盯著這句吐槽般的疑問,江闕自己其實也有點哭笑不得,他也不知道怎麼就話趕話聊出了眼下的局面,似乎回“是”或“不是”都不太合適。
對話就這麼陷入了僵局。
一秒,兩秒。
一分鐘,兩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