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龍戲珠、三鳳朝陽各燈,樹上又掛著各樣飛鳥燈,假山上又擺著蓮花燈,地下又擺著幾架鰲山燈。又到了明月清風廬,見正中圍著燈屏,裡面掛的擺的各樣花燈不一。引香看屏上貼著燈謎,就叫拾香、宜人、阿粲俱來猜,拾香說:“這貼個白紙條兒,沒有字,打《西廂》二句,這是個什麼?若是一句,必是‘盡在不言中’了。”引香想了一想說:“我猜著了,拿彩來罷!”嫣娘讓姐姐說說:“若不是的,如何給彩哩?”引香說:“這是‘你不言,我已省’。”拾香說:“這個謎連出的、猜的,都有了。”
嫣娘送了一串金珠夾苓香的香串。阿粲又看著一個是:“教書代行醫,打《詩經》一句。”阿粲說:“我猜著了,是‘大夫君子’。”嫣娘送了吳綾一疋。宜人又看了一個是畫了一個似龜非龜的東西,駝著一個碑,那駝碑的前爪拿著一面大鑼,打《詩經》句一,送紅緞一疋,銅雀瓦硯一方。宜人想了一想,不解,又叫拾香、阿粲、引香俱來猜,都不解。宜人向嫣娘說:“我們實在不知道這個,你向我們說罷!”拾香說:“莫問他,我定要這一疋緞子,一方硯瓦。”又想了一時,笑道:“這個謎真真有些意思。”引香說:“我也不解,你知道嗎?”拾香說:“是‘其樂只且’。”引香說:“怎麼像?”拾香說:“上二字‘其樂’原是借‘鑼’字之意,下二字‘只且’你想這‘且’字像個什麼?”引香說:“真真像個碑。”宜人說:“這我們如何解得?要能解,還要去問那會敲大鑼的。”說著大家都笑起來了。嫣娘說:“莫猜罷,我們來敲鑼鼓罷!”拾香說:“我是要彩的。”嫣娘說:“已備齊了,等我過一時著人送去。”引香說:“宜姐、粲姐、拾香他三個都不會敲。”嫣娘說:“娟姐、 姐、娉姐他們都會。”引香說:“你方才出這個謎,叫誰敲大鑼誰肯敲喔?”嫣娘說:“這有何妨?等我五娘來敲。”就鼕鼕通通敲了一個“富貴不斷頭”,敲完了,又吃了酒,才各自去了。一連玩了幾天,燈節畢了。
不覺到了清明時候,鄭氏著丫頭來叫嫣娘。嫣娘見了鄭氏,鄭氏說:“我這幾天心裡不甚舒服,你明日去給你父掃墓罷。”嫣娘就向鄭氏說:“園中奚家姐妹並那些丫頭們天天在園裡也是悶悶的,何不叫他們同去?一則乾姐妹也當去給父親磕頭,丫頭們也當去的。”鄭氏說“好。”嫣娘就去叫家人備了幾乘大轎、小轎,又到園裡向他們說了。第二天各各都收拾齊了。嫣娘看引香、拾香、宜人他們各穿單襖,俱是湖綢大呢、小呢、貢緞、蘇綾、春羅等衣,一齊出了園,到了大庭,上了轎,往塋地去了。
到了塋地,下了轎,家人擺上供養,一齊都行了禮。嫣娘同著眾人各處看看,見那柳條垂金,桃花如笑,碧草鋪錦,李林堆玉,引香說:“弟弟,你看這些春景如何?”嫣娘說:“最妙!最妙!”引香說:“可恨!可恨!”嫣娘正色問說:“姐姐此言胡為乎來?”引香說:“你想,這春光斷不能為人長留,到了夏天,雖然綠樹濃蔭,青山翠疊,似乎茂盛之氣過於春天,而一番嬌豔之色,鮮豔之態,情致纏綿,楚楚動人,則不及春遠矣。此故何也?猶人之愛博而情馳耳!到了秋天,那寥寥落落,到了冬天那枯枯槁槁,這春也不知那裡去了,徒叫人愛春的思春,豈不是這春天故意惹人牽連?到不如不見之為愈也。”嫣娘說:“這也是沒法。”引香嘆口氣就轉過臉來向阿粲說:“我們回去罷。”宜人、拾香說:“娉姐、娟姐怎麼不見?”一時見娉、娟手裡拿著許多野花來了, 姐、關關、窈窈也掏了些桃花、杏花拿著。嫣娘說:“你們看窈姐折了一枝杏花扛在肩上,映著他這個瘦瘦的臉,紅紅的腮,又搭上映著碧香色的夾衫,白綾畫墨的百蝶裙子,遠遠望著,只怕那會畫美人的也畫不上來這幅春豔圖。”說著一齊上轎去了。
到了家,都到上房見了鄭氏,又都到園裡各自去了。到了晚,阿粲手提著一個玻璃燈球,到了明月清風廬,問:“相公可有睡?”娉婷接著說:“方才睡下。”嫣娘聽著,連忙說:“快請粲姐進來。”阿粲進來了,嫣娘就要起來,阿粲急急走上床去,將嫣娘按住說:“可莫起來,冒了風不是玩的。”嫣娘就睡下說:“有罪!有罪!”就問說:“粲姐這時候來作什麼?”阿粲說:“引小姐、拾小姐請你明日去做會。”
嫣娘說:“做什麼會?”阿粲說:“兩個小姐同我跟宜姐商議明日送春,又請這邊各位姐姐明日或是著綵綢,或是用柳條花朵做成各樣人馬,明日帶去。”說著又挨著嫣孃的耳朵小聲說:“我在上頭聽說替你訂解元夫人了。”嫣娘笑著說:“沒有的事,我才出服,你莫來戲弄我了。”阿粲說:“當真,還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