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弟妹,沒有什麼,沒有什麼……。”
我定定地凝視著吳伯伯,他與前幾年判若兩人,虛弱憔悴的面容讓我吃驚,枯黑的面頰佈滿皺紋,特大的眼睛暗而無神,顯得他疲乏而蒼老,剛踏人天命之齡,就像六十花甲的人
了,是歲月折磨了他。他雖低俯著頭,但我們全家都從不的同角度上打量著他。
“老首長啊,沒有用了。”爸爸眉宇間露出一抹困惑,一抹惆悵,深深地嘆息後說,“年輕人討厭我們,嫌我們說話羅嗦,甚至還說我們不自覺,說起話來唾沫星噴噴的,想當初在戰爭年代,我們是多神氣,多活潑啊……”
吳伯伯深情的投了爸一瞥,又悄然垂下眉頭,深深地吸了口香菸,又從鼻孔裡慢慢吐出兩條又粗又亂的煙龍,緩緩地搖著頭,慢言慢語:“不談這些不談這些,老李啊,過去的事就像夢一樣,也就是一連串夢的組合,你還比我好百倍呢……”
媽媽把月圓帶到房間裡似乎想與她談談,爺爺雙手交插著,大概怕冷,招呼吳伯伯一聲,邁著慢步去休息了。哥哥坐在吳伯伯斜對面,細細觀察著他的表情,我知道他大概是在吳
伯伯身上找什麼靈感了。
我插口說:“吳伯伯,聽說您身體不好,您老人家要多休息,其他事情就不要多操勞,要多多保重身體才是啊。”
“孩子,謝謝你的關心。”他抬起一副疲倦的面容,用那感激的目光對著我說著,“今天我們父女倆個來特地向你們全家拜年,這是一個來意,第二,你在那過去的半年中待我家月圓那麼好,伯伯我表示十二分感謝,第三,我帶三十塊錢還給你們。。。。。。”
“老團長啊,你……你說到那裡去了,這三十塊錢還要你們還嗎,我們不是巴結你們,你家月圓就是我的女兒,你女兒半個月前寄給我們一封信,我們看了之後,都掉下眼淚。”爸爸用最親近,最尊敬的目光看著他,“老團長啊,我們生死共存,有難同當,有福同享啊。我常常回憶起在那戰火紛飛的年代裡,我整整當了你四年的警衛員,你簡直把我當親兄弟一樣,有時候我想家了,你就講故事給我聽,想方設法培植我的興趣,我嫌冷了,你把你的衣服脫下給我穿,我餓了,你招呼炊事員送到我的床頭。有時仗打敗了,你就鼓勵我說:‘小李呀,不要害怕,這是暫時的,我們流出一滴血,敵人會用全身的血償還,拳頭縮回來伸出去打人更疼。’你還一直強調說,‘我們是正義戰爭,我們是捍衛領土的完整和主權,會勝利
的,會勝利的,戰士的鮮血不會白流的。”’爸爸在老首長面前居然擦著心酸的淚。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看見爸爸流的淚。他哽咽地繼續說:“無論多麼繁忙,多麼危險。你對我什麼事都照顧得好好的。你還記得嗎,淮海戰役,你親自上前線指揮戰鬥,我在你前面,突然飛機投下炸彈,你不顧一切地把我捺在地上,你用全部的身體掩護著我,結果你的手被飛濺的石頭砸傷了……”
爸爸那低沉的話語滔滔不絕,全是出自內心,感人肺腑,蕩人心絃。我仔細地看著吳伯伯的右手,中指食指短了半截。
我含著淚說:“以前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一切不復返了。錢,我們肯定不會收的,我們已經是小姐妹了,還談這些嗎,再說,你們家現在經濟也不太寬裕,您給我們,反而把我們當外人了。”
他深情地領略了我的目光,收回錢說:“好好,大正月裡;我不和你們推來搡去的,等你們過幾天下去,月圓再給你。”他又幹咳著對裡面喊,“月圓,你出來,以後就喊李叔叔爸爸吧,往後還請他們一家人多多照顧呢。”
月圓呆呆地移出來,臉上佈滿驚慌與憂愁佇立在她爸爸面前。頓時,一抹酸楚襲上我的心頭,大家都趨於一種欲哭無淚,欲言無聲的冷靜。
吳伯伯看著她,急急地,抖索地說:“快叫呀,快快叫呀,爸爸,可能……”
“不要這樣,不要這樣。”爸爸急忙起身擺著手。
月圓的面頰驀然抽動了,頓時淚水滑了下來,點點流過細膩的小臉蛋,一頭栽進爸爸的懷裡:“爸——爸爸——”。
“好孩子,好孩子,別難過,別難過,不嫌我窮,我答應你—聲。”爸爸雙手攬著她。
我們幾個人誰都不敢望誰,人人都避著臉藏著自己的淚我趁人沒注意,就敏捷地把它擦了,視著吳伯伯,人人都說將軍沒有淚,此刻,我清清楚楚看到這將軍的淚了……
“什麼話都不要說了。”媽媽開啟這流淚的局面,抓著月圓的手說:“好孩子,別這樣,趕快跟媽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