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寶子說正寧的好同學陸萍萍為戀愛自殺了。誰知道就為
我們家正寧。我說的吧,還沒有到談物件的年齡,這分明又是門不當戶不對的,她被父母逼死的……’就從那以後,我哥似呆似痴,高中不肯讀下去,天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到半年他蒼老了許多,幸好六六年分配工作,愛上了上比陸萍萍更漂亮的—個女孩子……”
“愛情關最難過,總算他還不錯,有個更好的。”怎麼下筆呢。
“那他寫自己哇,寫自己那不是自私了嗎,太沒意思。”
“你真呆,一般人寫小說都有自己的親身感受,換句話說, 有自己的影子。換一種辦法,不能赤裸裸的暴露自己,把自己擺在某個角度,反正小說上的你我他的話,都是作者的話,作者隱在他們背後幫他們說話。”
“這我不懂,總以為小說中十個人出場就是十個人講話的呢。”
他笑著:“我告訴你小說裡的話全都是作者一個人說的。一篇文章裡所有人的對白,都是體現作者的思想動態,立場觀點。人物眾多都是作者塑造出來。這樣才能拉長篇幅,才能
活生生再現一個特定時代,對當時有看法社會有意見用間接的手法提出來,不直接露骨。。。。。。。”
“作家真了不起,看起來,很簡單,寫起來,確實不容易。”我似解非解地說,“我們有時看了人家作品還說沒意思呢。”
“一部好的小說一定要感人至深,催人淚下,有愛有恨,才能有血有肉有骨架,能提高讀者的興趣。寫戰場上打仗,要使讀者聞到火藥味,寫烹調要使讀者聞到油香味似的,等等。雖然是虛構,但要給人÷種身臨其境,如見其人,如聞其聲的感覺…”。”
從他的談吐中可以看出既是內向又是外向的人,而且很有見識的,並非那種滿口胡言之輩,就這短短的一席話讓我服了,怪不得月圓說他“天才洋溢”的呢。於是,我用極信任和祝願的眼光視著他說:“你對小說理解得這麼深,不是當面奉承你,你下筆肯定能寫出部轟轟烈烈的作品來。”
“不能這樣說,我的知識薄如紙。”他緩緩地搖著頭,嘴角上又掛著一絲含蓄,顯得十分沉著,十分誠懇,十分坦率:“不過,我只能說寫寫看,也許若干年後能拿出一點東西。當然,也許我夢做得太多不合實際。”他揚著手,臉上漾出光輝,激動得語無倫次:“也許是我自吹自擂,要想寫個作品出來,何況是好作品,談何容易,或者永遠是個夢想家。但是,我堅信,天下有多少大事都是從夢想開始而後成就的。我決心盡我的一切力量去寫,說不定我真能成作家。不過現在社會風雲多變,—下打倒地富反壞右,一下打倒當權派,走資派很矛盾,對這些我還沒有真正認識,吃不準——過幾年再說。”
“你現在可以就事論事,先寫個中篇或短篇試試,也許……”
“不不,短篇更要精煉,也往往更難寫;短篇小說以微小的身軀負載著社會巨大重託,它反映人生中最精闢的一瞬間。
“真所謂英雄所見略同,你和我哥說一樣話,要寫就寫長篇,說長篇難度又大,還要寫時代背景。。。。。。“
“當然長篇小說是小說中的宏篇鉅製,篇幅長,容量大,人物眾多,情節複雜,要表現廣闊的社會生活,要反映一個特定時代的面貌,社會生活中的重大事件,巨大變革,包括對現實與社會的態度都可以在小說中反映出來。寫到歷史,就要得到歷史的檢驗,寫到生活也要得到生活的驗證,一句話就是要活生生地再現一個時代。而且要在十萬字以上。
“我相信你,絕對相信你的博學多才,可以寫出好的長篇來。”我望著他面頰有著神奇的光彩,只是說,“我和月圓有同樣感覺:逢到大地主、大買辦階級的子女都比常人聰明,因為這些人家是發財之戶,生活條件超過一般人家,嬰兒在孃胎裡營養就好,就有先天
性的優越,再加上長大後與富人交朋友,才學交流,當然走上社會才貌雙全”。。。。。。
“不能奉陪了,大隊還在等我做報告呢,他忽然想起肩上還有“重任”起身就往門外走去,“下次再聊”。
“總有慧眼識明珠。”我起身送他一句。
他走後,我到公房裡撿花生種子,不時還送幾顆到嘴裡,沒有其他人,會計夫人,隊長太太,小紅加我四人,“大哥不說二哥,黃鱔不說泥鰍。”足足能混三、五天。公房裡沒有燈,很早就收工了。
暮色悄悄襲來,漸漸地把村莊攬入懷抱,月圓拖著鐵鐐似的腳步回來了,對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