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接著褪色的褲頭,小白臉也烤得發紅了,平時的二分頭髮被農忙“收”了。看上去真是滿身的狼狽不堪和滿臉的桀驁不馴,卻渾身帶著股特殊的,男性的氣息,他無論在哪裡總覺得有一股和諧舒暢的氣氛。他笑呵呵地,“我很支援月圓吃麥仁。”
月圓一雙眼睛熠熠生光,帶著滿臉興奮的紅暈又瞪了他一眼:“你怎麼聽見我們講話的,耳朵怎麼不聾的……”
“你們到家每發一個音,我都全神貫注地聽,看你們誰是真革命,誰是假革命,越在艱苦環境下越能考驗一個人,究竟是強者還是弱者,究竟是困難難住他,還是他戰勝困難。而且還要看看其他人,人家是怎麼戰勝的……”
“誰請你來跟我們上政治課的?”月圓眉宇間貯著狡黠的成份,拋給他個白眼,有意激怒他,“我還沒有跟你上政治課呢,現在,我開始跟你上,你要老老實實接受勞動改造,不要向你爸爸那樣,剝削人民,壓迫人民,不要……”
“沒料到你出來挑戰,我是有意逗素蘭的。”他笑意掛在嘴上,將落在我臉上的目光又甩給月圓,用手指著她,聲音還帶點嚴肅。“我大膽的告訴你吳月圓,你就是渾身長滿了嘴——我不會說?一驚一乍的”
隨他這麼一脫口,逗得我“撲嚕”一笑,他真像小丑,發出的聲音咄咄逼人,把月圓臉嚇得青一塊紫一塊的,說到“嘴”後停好長時間。最後四個字說得又慢又低又無力。
“怎麼樣,你們兩人都笑了吧,我的目的就是這個,既然是兄妹了,應該有愁同解。”他神秘兮兮的,“我告訴你們一個好訊息——夏種結束後,隊裡跟你們建三間房子,木材計劃已下來了。”
“那太好了,那太好了,省得麻煩你們。”我恢復了“健康”笑著說。
“不麻煩,以膠投漆中,誰能別離此。門外若無南北路,人間應免別離愁……”
“謝謝你唷。”,月圓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專討便宜。”“看不出來月圓還真的懂不少呢,我討點便宜又被她找回去了。”他一搖一晃地走到鍋前:“你們到現在不煮晚飯吃,不食人間煙火了,成仙了?”
“沒有成仙。”我又笑著對月圓,“今天第一頓,你用三分之二米,三分之一麥仁試試……”
“我和你想法一樣”。她又對志強說,“麥仁不淘吧。”
“二百五,”他笑呵呵的。“麥仁是浮的,它不像米。”
月圓用小拳頭嚇了他一下:“你三百六,我知道男孩子歡喜掄上風理,有意說玩的。”她又翻了他一眼,“看你外表很精明含蓄的。就是不謙虛。”
“好好,月圓小姐,我算服你了,連做夢沒想到你還有這一招。”他勉強地笑著轉身,“不跟你談了,我還沒見過你這利牙利嘴的女暴君。”
他走後,我還是倚在桌邊發愣。她在燒鍋。顯然她心情是愉快的,因為她做通我吃麥仁的工作了,又把一貫能說會道的志強打倒了。此刻火光把她臉映得緋紅緋紅的,一雙黑黑眸子裡火花在閃爍,背影在牆上晃動著。一把麥秸推下鍋堂,鍋草倉裡頓時漆黑的,她既用火叉撬,又鼓起小嘴吹……突然火一亮,她又膽怯地往後一縮……
這一切的一切,不知是生活在折磨她,也不知是生活在考驗她,真不可思議。
開始吃“中藥”了,她似乎吃得很香,足足吃了兩大碗。我雖然不想吃,但為了她高興,我吃中藥似的吃了兩小碗。當她吃 過問我怎樣的時候,我的眼睛溼了,這就是打天下將軍女兒過的生活嗎?
一連好幾天,她都搶著燒飯,吃飯時她又急急忙忙地裝給我吃。而她燒的飯確實實現我的願望——一丁點兒麥仁。
這天中午,她數天如一日,捧碗到大媽那邊了,我也隨後面去了,坐在門檻上。
“這幾天我看你天天吃麥仁,好象還香得很,”志強捧著碗往月圓走來,“我來看看,你們今天米多,還是麥仁多……”
“不給你看,不給你看……”她直退到牆壁,把碗舉得超過頭頂尖叫著,“狗才這樣跟著人呢。”
“我偏偏要看,”志強緊迫不放,到她面前踮著腳,“喲,原來全是這個。”他又搶兩步看了我的碗。
月圓定定地盯著他:“志強,怎麼樣,麥仁少吧。”
他笑哈哈地點著頭,月圓臉也笑紅了。我不知道他們之間笑的什麼名堂,而在他們的眼神中倒略知一二。我起身說:“月圓來家,我請你一點小事。”
她過來後,站在門檻上用筷子頂著牙:“你有什麼事吃過飯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