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沛默語。垂下的眼眸裡似含著千山萬水。
他望著窗外:“家父二十歲就任了京官,家母帶著子女在京師長住。我只有你母親這個妹妹,小時候,我帶她的時間比你外祖父帶她的時間還要多。”
徐鏞抬頭望著他,只見一貫挺拔的他的背影竟有些微駝。
楊老先生過世已有十三年,楊家帶著他的棺槨舉家南遷的時候他與徐瀅伴著楊氏到過江南,而在他們南遷之前。他對這位大舅的印象是很深的。那時候楊老先生虛懷若谷,德才兼備,長子楊沛也是才華橫溢。乃是京中有名的才俊。
楊沛往徐家來得多,印象中常與徐少川在如今他住的拂松苑裡喝酒,徐少川學問平平,但他們倆卻很投緣。以至於楊沛扶靈南下之後與他也保持著密集的書信往來。
記憶溫柔了歲月。使那些本該逝去的心結越發鬆散。
他說道:“不知舅父可曾查出這究竟是何人下的毒?他怎麼會衝個孩子下手?”
“我並沒有查出來。”楊沛搖頭往前踱了兩步,“而且當時也並沒有人看到有人接近皓兒他們,於是這麼看來,下手的就只能是個武藝高強之人。然而楊家並沒有習武之人,所以我又猜想,或是有人路過誤傷所致。”
“誤傷?”徐鏞凝眉。
“沒錯。”楊沛道,“我進京之前,聽說前軍營轄下的蘇州衛所日前也正在奉旨清查屯田的事。加上這幾****在京師也聽到了不少關於端親王世子的傳聞,我想既然連宋世子去衛所查案都曾受傷。或許皓兒他們也是被人誤傷也未定。”
徐鏞沉默了一下,說道:“舅父的意思是說,前軍營也出現了侵吞田地的事?”
“並沒有確切訊息說屯田流失,畢竟江南重鎮緊要度不輸北直隸,尋常人輕易哪敢打主意?只聽說是奉旨進行例行清查。”楊沛轉身面向他,“我也是下晌聽你說楓兒被世子留下辦案才想到此事。”
徐鏞沉吟點頭。
這時候楊氏走進來:“你們還在這兒呢?我聽蘇嬤嬤說你們吃完有一段了。”
她面上縈繞著淡淡的喜悅,徐瀅生下了小王孫,徐鏞又覓得了賢妻,如今楊沛又到了京師,於她來說近來的日子是再沒有這般愉悅了。
徐鏞跟楊沛抱拳:“我這幾日託友人幫舅父訪訪名醫。若是不成,便請瀅兒請個太醫瞧瞧,總之先治孩子的病要緊。”
“不用。”楊沛擺手,“你若方便幫我探訪大夫我已滿足,不需要去驚動瀅兒。況且,他們不在京師,就是請了太醫出來也治不了病。”
徐鏞不置可否。
讀書人心氣高,尤其他們冷落他們這麼多年,如今有事便來求他們,也恐人家說閒話。
但他們又豈會狹隘至此?請個太醫對徐瀅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
他岔開話說道:“家裡有地方住,舅父既來了,自然沒有住別處的道理。何況我想母親也是很想念江南的,舅父即便是不缺住處,但又何苦辜負家母這份孝心呢?您若是能留下來住著,一則我有訊息方便即刻告知您,二則您二位也好敘敘舊,如此豈不是好?”
楊氏立刻凝了雙眉:“哥哥還要去別的地方住?”
楊沛訥然。他倒不是成心矯情,只是這麼多年未見,有些禮節不知不覺便施了出來。
徐鏞笑道:“房間都打掃好了,舅舅就將就著住下罷。家裡還有好些老僕人也想來拜見舅舅您呢。”
楊沛看了眼抿緊雙唇的楊氏,無奈道:“那就叨擾了。”
“舅舅客氣。”
徐鏞笑著退出。
楊沛張嘴喚了句:“鏞兒——”
他在門下回頭,而他緩緩吸了口氣,又擺擺手讓他下了去。
徐鏞步出門來,沉吟著在廊下回頭,敞開的大門裡傳來楊氏的聲音。
“大哥是真不把我當妹妹了。”
“說什麼渾話。”
“你既不想認我,為什麼又要來?既來了,為什麼又不肯住下?”
“……我只是路過,走累了。”
徐鏞揚揚唇角,抬步回了自己房。
誰曾說兒女再老在父母眼裡也是孩子來著?在楊沛眼裡,也許楊氏也並不是那個錯到永不能原諒的幼妹吧。規矩不外乎人定,如果楊家真的以禮儀傳家,那麼又怎麼會有老死不相往來的同胞呢?
——————(未完待續。)
328 有多厲害(求月票)
楊沛住了下來,葉楓躲得了初一躲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