擾地靜坐。
而好動的任飛揚已和孩子們玩開了,嘻嘻哈哈地鬧著。
孩子們早已不再害怕他,反而與這個大男孩似的叔叔相處得很好,女孩子在一邊笑吟吟的看著,而男孩早已七手八腳的爬到了他身上。他大喝一聲,居然將八個男孩子一起抱了起來!
風砂坐在窗邊,看著庭院中熱鬧的一群,嘴角露出一絲微笑——獨居在太平府這幾年來,這個天后祠裡從來沒有這麼熱鬧過吧?
然而,瞟到角落裡孤單坐著的那個白衣人影,她的眼神就黯淡下去了。
眼前不斷浮現的是方才高歡的眼神。
片刻前,那眼中的一抹劇烈痛苦,彷彿是冰川裂開後湧出的岩漿!
這個人……他的內心深處,究竟在想些什麼?
在這樣熱鬧歡騰的氣氛裡,他卻只是一個旁觀者,遠遠的望著,卻不靠近——然而他的眼神裡,卻有多少的寂寥和嚮往啊。
看著獨自坐在中庭角落裡月桂樹下的高歡,她終於推開側門,走了過去。
還未走到他身邊三丈,高歡也並沒有回頭看,卻淡淡開口了:“葉姑娘,你相信世上有四片葉子的三葉草麼?”他問的很奇怪。
風砂一時怔了一下,搖頭苦笑:“我想是沒有。”
“你錯了。”高歡緩緩轉身,走了過來,把一片葉子放在她手上。
細細的梗上,四片小巧的圓形葉子呈“十”字型展開,青翠欲滴。
——四片葉子的三葉草!
“哎呀!”風砂又驚又喜,忍不住脫口叫了一聲,“你是在哪裡找到的?”
“就是從小飛扔掉的那堆草裡揀起來的——”高歡微微笑了一下,若有所思,“有時,它就在你手中,是你自己沒有發覺,才把它丟棄了……四片葉子的三葉草,其實並不難找。”
風砂抬頭,發覺他這一次微笑的時候,眼中已不再是往日的冷酷,一種溫暖的光芒充溢了他的眼睛,連他平日冷肅嚴峻的臉也柔和了不少。
她心中突然也有一陣暖流升起,不知怎得連聲音都有些顫抖:“你……把它送給我麼?”
高歡的手不易覺察地震了一下,又緩緩回過了頭去。他的目光在急劇地冷下去。
“喜歡,就留著好了。”他淡淡道,又加了一句,“我希望你能幸福。”
風砂沉默了一下,伸手從懷裡掏出一物遞過來:“你送我三葉草,就收下這個吧。”
高歡怔了一下,入手的是一綹青絲,被編成了細細的小辮。正是日間他從風砂頭上用劍削下的那一綹。他冰冷的指尖輕觸著柔光水滑的髮絲。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
過了許久,風砂才問:“你明天就和任公子去神水宮?”
“嗯。”高歡只是應了一聲,不再回答。
“可你的腿上的傷還……”她的聲音確實焦急而關切的。
“沒關係,皮肉外傷而已。”高歡的聲音依舊淡漠而平靜。
風砂沉默良久,終於嘆息:“你們……和我萍水相逢,原本不必如此的。那個宮主非常厲害……真的,你們不要去冒險了。”
高歡沉默。
沉默之中,他突然又說了一句奇怪的話:“其實嶽劍聲也真是自私。”
風砂臉色變了,幾乎是憤怒地冷冷斥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不是詆譭他——嶽劍聲是我少年時唯一敬佩的對手,他的為人和武藝是江湖同輩中幾乎無人可以比肩的,”高歡微微嘆了口氣,眼裡有一種回憶的哀傷,“我當年和他先後交手兩次,互有勝負——然後約了第三次一決高下。不料,此約未畢,他卻撒手人寰。”
“我雖然敬佩他,但卻無法苟同他最後的做為:
“他在死前終於還是向你表白了心跡,這正是他的自私——他明明知道他自己立刻會死去,卻還是告訴了你,讓你痛苦了一世。
“他怎麼不想想,你才只有十六歲,那麼小,那麼單純,有些事情不應該讓你去看見,去知道——不然的話,你的人生還沒有開始,就要被毀去了。
“他若是真的愛你至深,就不會為了讓自己‘來過、活過、愛過’,而讓你背上這個包袱;
“他本應該守著這個秘密,一直到死,好讓你快快樂樂地活下去的……”
高歡一邊說,一邊已緩緩走開去。
他說得很平靜,很從容,似乎已想過了很久才說出這番話來。
風砂看著他的背影,怔怔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