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靖的眼睛一直只看著空氣,漠無表情:“你知道麼?正因為懂得,所以才無情。”
高歡的雙手用力握緊,雙肩微微發抖,顯然這幾句話已直刺入他的心裡。
“我帶你來聽雪樓,就是讓你明白他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阿靖注視著風砂的眼睛,一字字道,“葉姑娘,你和我們不是同一類人,不奢求你能原諒什麼……但是,至少希望你能先了解這樣的生活,然後,再決定是否恨他。”
風砂雖沒開口,可目中已有淚水緩緩溢位。
阿靖輕輕拍拍風砂的肩,面紗後的眼睛卻微微波動了一下:“還有什麼話,你們好好說完想說的話——離開這間房間後,你們就是從未相識的陌生人了。”
輕輕嘆息了一聲,緋衣女子掠入了暗道。
在暗門合上之時,她聽到風砂的哭聲象水一樣盪漾開來。
阿靖清麗的臉上罩著輕紗,靜靜坐在密室中等著蕭憶情。
“你怎麼了,居然放走李珉!”蕭憶情推開門,果然第一句就是厲聲責備,“你知不知道他出逃後,若落入風雨組織或天衣會手中,將對樓中大為不利!”
“我知道。”阿靖平靜地道,如水的雙眸從面紗下輕輕抬起,注視著蕭憶情。
蕭憶情皺了皺眉,在她對面坐下,平了平氣,問:“那你怎麼了?是糊塗了?”
“總是太清醒也不好,人一生總要糊塗幾次的。”阿靖依然靜靜地說道。
“是麼?我今天才知道你偶爾喜歡犯胡塗。”蕭憶情冷冷一笑,蒼白俊秀的臉上已有怒容,連一向溫和從容的語音也變得咄咄逼人,“幸好我還不糊塗!——我已派人快馬加急、取回了李珉的首級!”
阿靖端坐著的身子一震,手指驀然用力的掐入了掌心。
她的目光一剎間亮如閃電,透過面紗盯著蕭憶情,一字字問:“你,殺了李珉?”
“不錯,”蕭憶情冷冷道,“又怎麼樣?”
阿靖盯著他看,目光中透出的冷光和殺氣讓人觸目驚心。蕭憶情卻只是冷笑,俯下身,輕輕揭開她臉上輕紗,有些挑釁地看著她,冷冷問:“你能阻止我殺他?”
阿靖一言不發地看著他,目光變幻不定,唇邊忽然有莫測的冷笑。
蕭憶情也是一言不發的看著她,但目光卻漸漸柔和起來,長長嘆息了一聲,負手站起:“我知道我這樣做傷了你心。莫要怪我不近人情,這是樓中規矩,破不得。而且放走李珉,說不定會帶來更大後患——當年雷楚雲之事,難道你忘了?”
又提起這個名字,下意識的,他一口飲盡了杯中的酒。
喝得太急,聽雪樓主咳嗽起來,急忙從懷中取出一方雪白的絲巾輕拭嘴角,絲巾立刻被染紅!
阿靖的臉色微微一變,起身快步走了過去,拉上了重重簾子,又撥旺了手爐,一把將酒杯從聽雪樓主的手中奪走,扔到了角落裡:“墨大夫不是說了不能喝酒了麼?一邊求醫,一邊卻糟蹋自己的身子——你究竟想不想活了?”
雖然是極力壓低了聲音,然而焦急和氣惱還是不由自主的透了出來。
蕭憶情咳得兩頰泛上了紅潮,雙肩不住地抽搐,似乎要把肺都咳了出來。許久,才平息下來,苦笑:“有時候……我的確想、還真的不如就這樣死了乾脆……”
“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可惜,現在你的死活已經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微微冷笑著,阿靖將紫金手爐撥旺,放到了他的手中,“你死了,聽雪樓上下萬餘人怎麼辦?”
“其實,誰沒了誰就一定活不下去呢?”蕭憶情不以為意的笑笑,眼神卻是淡漠的。
自從滇南歸來後,他似乎忽然間就變得消極倦怠。以前一想到樓中子弟,尚自覺得放不下,而如今說起來,卻是再也無所掛懷。
阿靖不做聲地看了他一眼,心中隱隱有不祥的感覺:如果一個病人,對於世上的任何東西都不再眷戀,那麼必然病魔會急遽侵蝕他的健康吧?
沉默中,蕭憶情沉吟片刻,忽然微微笑了起來,問:“今天你來密室,原本想和我說什麼的吧,是不是?阿靖?”
阿靖遲疑一下,緩緩道:“改天再說吧,今天不合適。”
“為什麼?”蕭憶情有些奇怪,“有什麼事值得讓你這般吞吞吐吐?”
阿靖側過頭去,道:“我想求你給高歡自由,讓他和風砂離開。”
蕭憶情臉色立即變了,目光又尖銳了起來:“你說讓高歡走?他此時正當顛峰,領導著吹花小築的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