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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他沒抬頭,沒用眼睛看,用鼻孔嗯了聲。劉仁達躡腳躡手地退了出去。他看的第八份塘報是說清兵繼續深入,已經到了易州和涿縣一帶。他把塘報往地上一扔,還有兩份不再看了,嘆口氣說:

“滿韃子已經深入畿輔!”

替他從地上拾塘報的那位幕僚把一疊塘報放在桌上,說:“大人不必過慮。今夜一戰將闖賊消滅,大人即可與制臺大人前去勤王。大軍一到,京畿一帶就馬上轉危為安了。”

孫傳庭沒有回答,舉杯在手,默默地飲了半杯,把杯子拋在案上,又把下巴一擺。那個親兵會意,把酒壺和酒杯撤走了。他深知手下的將校一聽說要去同清兵作戰就心驚膽戰,談虎變色,加上他認為自己雖然對“剿賊”有豐富閱歷,但對清兵作戰從無一點把握,何況清兵的銳勢正盛!但是他不願將這話當眾說出,只好默不做聲。

從大帳外傳進來一聲吆喝:“總督大人駕到!”跟著,中軍匆匆進來,對他說:

“稟大人,總督大人已經來到帳外。”

沒等孫傳庭來得及出帳恭迎,洪承疇已經走了進來。孫傳庭率幕僚們在大帳門裡躬身迎接,說:

“恭迎恩師大人!”

洪承疇很隨便地向大家拱拱手,說:“戰場之上不用多禮。你們各位今天都十分辛苦了。”

孫傳庭同幕僚們趕快回答:“大人才辛苦了。”

洪承疇和孫傳庭坐下以後,幕僚們除一兩位最親信的、經常參與軍事密議的人留下之外,其餘的都退了出去。孫傳庭欠身說:

“大人連日鞍馬辛勞,不在通洛川大營休息,親來敝營,不知有何訓示?”

洪承疇用帶有福建土音的藍青官話說:“幾日來我們連奉數道聖旨,要我們速將闖賊蕩平,星夜率師勤王。皇上的火爆脾氣,你我都是知道的。今晚我又接到兵部十萬火急檄文,催促勤王。萬一逆賊漏網,不惟皇上見罪,也使我們數年心血,功虧一簣。”

“恩師放心。依門生看來,闖賊經過今日整日大戰,只剩下兩千多人,其中有不少是婦女、兒童和傷號,能夠打仗的不過一千多人,且均疲憊萬分。如今被我軍重重包圍,糧草斷絕,水源亦無,只得殺馬而食。他們己是飛走路絕,恰似釜底游魚,或降或死,別無他途。” 。 想看書來

李自成 第二部分(37)

洪承疇拈著鬍鬚,成算在胸地微微一笑,說:“白谷兄,你未免把情況看得太容易了。”

孫傳庭不覺一驚:“門生看得容易?……請大人詳示。”

洪承疇說:“困獸猶鬥,何況是李自成與劉宗敏等?以學生看來,今夜三更,他們必然要突圍出走。萬一堵截不住,豈非功虧一簣,遺患無窮?”

“恩師不必過慮。門生已經準備好一封諭降書,正要請恩師過目之後,派人送往賊營。倘彼等束手就降,則我軍就可以兵不血刃,降此元惡巨寇。如其不降,我軍即於五更進攻,四面截擊,必能一鼓殲滅,不使一賊漏網。”

洪承疇搖搖頭:“李自成不是肯降的人。”

“從前李自成冥頑不靈,不肯投降。如今情況不同,彼必肯降。”

“未必,未必。”

“流賊中以張獻忠與羅汝才人數最多,作亂亦較闖賊為早。今張、羅二賊先後就撫,朝廷免於誅戮,前例俱在。闖賊失去呼應,以孤立無援之賊抗數省精銳官軍,勢窮力竭,陷入絕地,逃死無門。情況如此,故門生料其必降。在今日陣上,闖賊已露出降意了。”

“已露出降意了?”洪承疇仍然不信,注視著傳庭的眼睛問。

“當時闖賊願意投降,但求率領賊眾抵禦東虜。門生恐其行緩兵之計,重弄欺騙官軍逃出車廂峽故智①,不準所請。我想,如今彼已知我們非陳奇瑜可比,倘派人前去諭降,赦以不死,定然自縛來歸。”

①車廂峽故智——崇禎七年五六月間,李自成、高迎祥、羅汝才和張獻忠等各路起義的部隊在陝西省興安縣境誤入車廂峽,四面山如刀削,只有一個口子被官軍堵死。十幾萬人馬被圍困在這個絕地,糧草斷絕,無法出去,又下了一個多月連陰雨,弓弦都脫了。自成用計賄賂總督陳奇瑜及其左右,偽言投降,騙陳奇瑜放他們的大軍出峽,軍勢復振。

洪承疇又笑了一笑,說:“白谷兄既然料賊必降,不妨試試。倘彼等願意投誠,也免得我軍將士再有死傷。”

孫傳庭向親信幕僚們瞟一眼,說:“拿諭降書來!”

一個親信幕僚趕快把準備好的諭降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