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聽見美樂竟然要跟別人睡,他慌了。他要阻止,他不喜歡,好不容易才跟她親近,怎麼容許別的男人靠近?
他忽然轉移話題,問:“想不想去維也納?我請你,我們去玩個過癮。”
“幹麼忽然去玩?”
“就這麼決定,我訂機票旅館,你負責打包行李,那裡音樂會超多,還有很多藝文表演……反正你現在都沒什麼事……”他跳下床,拿起手機,就想打去旅行社。
很奇怪喔,美樂眯起眼睛。“不必,我又不想出國。”
“你不想去歐洲?你確定?你不用出錢。”
她搖頭。
他急著慫恿:“去吧,那裡很不錯……”
“你可以自己去啊,我沒興趣,出國很累啊。”
“好,不去算了!”
美樂看他一臉不爽,僵在床邊,瞪著她的眼神很奇怪。
她忽然明白了,他急著要帶她出國的原因。這傢伙,怕她跟別人在一起,既然在意,幹麼又說大家只是好朋友?她感到心疼,看來他還沒走出過去的陰影吧……而她,也剛擺脫一段感情,又何苦執著愛不愛的問題?
撥撥頭髮,她低頭,笑了。
“剛剛我說的那些鬼話,是開玩笑的……我才不想隨便跟好朋友上床,我沒辦法,或許你可以,但我不行。”
“我也不行。”
“才怪,上次撞見你跟你經紀人……”
“她跟我吵架,動手動腳的,是你誤會……”
“算了,管什麼愛不愛,都不重要,我也累了,談戀愛也很煩的,不如我們一起唾棄愛情吧,想一起就一起,不開心了就閃人,這樣多帥啊……”她打呵欠。“奇怪,我又想睡了……”抱枕,她縮著身,窩進被褥裡。
他回床上,跪坐在她身畔,瞅著她看,戳她的臉。
“喂?”
“怎?”
“……”
“怎麼了?”睜眼,看著他。
他側躺,和她面對,擁抱她,鼻子蹭在她頸彎,貼近暖烘烘的面板。
查美樂摸摸他的頭,微笑了。
“你也想睡了啊?”聲音好溫柔。
然後他就像個隱匿很久,彷徨無助了很久的小獸,隱晦地,暗暗震顫,聽著雨聲,聽著她溫柔的聲音,回想過往那些挫敗,對父親的憤怒,對愛人的怨恨,對人性的種種不諒解和防禦,他是活在自己世界的孤獨王,默默建構出自己華麗王國的孤獨王。
他的國土岌岌可危,這女人將那些城牆瓦解。
這個愛照顧人的女人,輕輕拍撫他的頭。他閉上眼,所有逞強防衛,消弭不見。她沒說什麼安慰他的話,也沒分析當初他遭挫敗的傷口,就只是雲淡風輕地陪著,跟他鬥嘴,又對他讓步,這些,含藏了包容與溫柔,還有貼心的瞭解。
他貼近,被她溫暖,心中震顫,說不出抽象的愛你,但他說了另一個等同愛的句子。
他埋在她頸彎,用一種哽咽的、艱難三聲音說:“我覺得一個人很好。”
“唔。”
“但是,如果硬要多一個人生活……如果是你,我想,我還受得了……”
“謝謝你啊,大王。”真高攀他啊,哈。
他微笑,吻吻她的頸子。“你忙著對別人好,不就是很怕一個人嗎?”他搔搔她的發。“我很討人厭,沒人受得了跟我生活,但是如果你不挑剔,我允許你賴著我……而且你不用變得很有用,也不必討好我。我也不缺什麼,就算你是個廢人,什麼都不會好了,我允許你依賴我,隨便你依賴多久。”
她閉著眼睛,笑問:“只要做吐司邊給你吃?”
“只要負責吃掉被我挑掉吐司邊的吐司。”
“你家要讓我住?”
“可以。”
“我不用為你做什麼?”
“不用。”
“不用幫你什麼?”
“我比你聰明,你省省力吧。”
“我像個廢人,什麼都不必做,那麼你為什麼還要對我好?讓我賴著你?很奇怪。”
她卯足勁,累積十八般武藝,就為著貢獻給需要她的人,然後藉著被需要,肯定自己存在的價值,這麼有用,才不會被拋棄吧。這算是她隱性的,被拋棄恐懼症吧。她已經習慣要無所不能,照顧別人,才會贏得愛。
現在,卓帝一說她可以很廢,可以倚賴他。多奇怪,那麼偏執孤僻的傢伙,幹麼願意對個什麼都不必做的人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