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激他一個人。我們在東印度群島獲救,並非由於什麼奇蹟,而是由於他領導有方,由於他那不屈不撓的意志、精湛的航海技術、嚴峻的紀律約束,以及他在生死關頭的樂觀和冷靜。跟隨過他的人,都由衷地尊敬他,終此一生,不會改變。
1789年4月28日早晨,“本特”號正順著微弱的東風向前駛去。友愛群島中的託弗阿島遙遙在望。我在天明後不久,就被糾察官丘吉爾和副槍炮長米爾斯叫醒了。他們通知我說,這艘船已被代理上尉弗萊徹·克里斯琴和大多數船員所奪取,並要我立即到甲板上去。這二人是克里斯琴一夥的。丘吉爾雙手各執一支手槍,米爾斯握著一支滑膛槍。我急忙穿上衣服,向上層甲板走去。我舉目四顧,頓時就驚呆了。酣夢初醒的我,一眼看到甲板上擠滿了手執武器的人,而布萊艦長被他們團團圍住,已成了階下囚,目睹這一切,我一時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第一章 被 逐(2)
看來大勢已去,什麼都無濟於事了。叛亂者已經佔領全船。被他們認為必將始終忠於其指揮官的人,都被嚴密看管,再也無法反抗。他們命令我站在主桅附近,同副糾察官埃爾芬斯通和軍需官諾頓呆在一起。兩個水手,手執滑膛槍,上了刺刀,被派來看守我們。我記得很清楚,其中一個名叫約翰·威廉斯的水手對我吆喝道:“站在這兒別動,萊德沃德先生。我們不想傷害你,可是,我指天起誓,若是你朝布萊艦長那裡動一動的話,我們就把你的腸子打穿!”
埃爾芬斯通、諾頓和我想勸說他們恢復理性;可是他們對布萊艦長恨之入骨,我們的話語毫不中用。布萊艦長顯得十分堅定;儘管那些暴徒不斷地威脅他,但他面無懼色,似乎料定他們不敢動手。
我只在主桅旁邊站了不一會兒。克里斯琴本來帶人看管著布萊先生,這時他把這任務交給丘吉爾等五六個人,親自來督促把我們逐出船去的事。直到這時,我們才知道他的打算,但我們沒有時間考慮他的殘忍和愚蠢會給我們帶來何等可怕的後果。船上已經亂成一片。雖然布萊沒有就地被殺,但已劍拔弩張,一觸即發。他們原想把我們放在那條很小的快船裡漂流,但船底已經朽爛,只好讓我們用這條小艇。於是他們動手收拾起來,使它能從舷旁吊下去。這時,我的目光同克里斯琴相遇,他就朝我走來。
“萊德沃德先生,你如果願意的話,就可以留在大船上。”他說道。
“我要跟布萊艦長走。”我回答道。
“那就馬上坐進小艇吧。”他說。
“克里斯琴先生,我想你一定不會不讓我們帶上藥品,另外,我還要拿幾件衣服哩。”我說道。
他就對一名水手喊道:“昆特爾,你帶萊德沃德先生去他的艙房,讓他拿幾件衣服。他還要拿走那隻小藥箱。但別讓他從大藥箱裡拿走什麼東西。”
他驀地轉身走開了。這就是我同他這個誤入歧途人的最後幾句對話。他使我們十九個人受到的折磨和苦難,超出了一切想象,簡單非筆墨所能形容。
那隻小藥箱有一個把手,可以隨身帶走。幸虧我平時都把它裝得滿滿的,以便在需要離船的情況下隨時可以攜走取用。它裡面裝著一套手術器械、一些紗布、止血帶、敷料等諸如此類的東西。我倉促地檢查了一下,覺得從醫學角度來看,像我們目前的處境下所需要的藥品大多都具備了。在我檢查的時候,昆特爾緊緊地盯著我不放。我把自己的剃刀、手帕、僅剩的鼻菸和六隻酒杯都放進藥箱。後來的事實證明:這幾隻酒杯對我們果然大有用處。我又拿了幾件衣服,才回到上層甲板上來。這時,那條小艇已經放下海了。艦長布萊、總管弗賴厄、水手長科爾,還有其他許多人,已被趕上小艇。丘吉爾在舷門旁攔住了我,把那隻藥箱檢查了一番,然後命令我登上小艇。那隻藥箱和我那捲衣服也遞了下來。
我是最後一批登上小艇的。跟在我後面的,只有兩個人了。一個是艦長的書記員塞繆爾先生,另一個是海軍見習軍官廷克勒。如今這條小艇已經深深地吃進水裡,於是弗賴厄先生和艦長布萊都要求他們別再讓人上來了。據我看來,如果還有地方的話,還會有兩個見習軍官和三四個水手要與我們同行的。可是我們小艇的幹舷高度還不到七八英寸,所以他們就沒有上來,這無論對我們,還是對他們,都是萬分幸運的事啊。我們十九個人擠在一起,而這條小艇只有二十三英尺長,六英尺九英寸寬,深不過二英尺九英寸。每人都帶著一卷衣服,再加上留給我們的一些食物,因此,這條小艇早已超載,而且到了很危險的地步。